第一章憤怒的小馬哥
他捂住胸口，倚在擂台邊的護欄上，急促的喘著氣，額頭的細汗拚命的向外鑽出來，他很憤怒，很想罵人。
他的過去，一片朦朧——在他的印象中，他從出現在這個世界上起，他就開始了流浪，他曾經站在高大的京城城門口，被守城的官兵打過一個耳光；他曾經在西湖搶過豪華船舫上美女扔過岸邊來的胡桃，被一個憤怒的公子哥踢過一腳，將養了十天；他還去過蒼茫的塞北，在一個寒冷的夜裏摸進獵人的羊圈，偷走了一隻羊羔，被尋著腳印而來的獵人釘在樹上餓了三天，差點死去……他認為這也是他最為驕傲的一件事——走完了大半個天下，一個流浪兒，有誰會用十幾年的時間去遊曆天下呢？
十歲以前，他雖然過得也很不好，但是他能乞討，好心的人們，總是樂意施舍一點兒剩菜剩飯給他這個可憐兒的，可是十歲以後，他的日子卻不好過了，因為他的眼睛太亮。
所有人都說，他的眼睛很亮，亮的像毒蛇，人們不願意把自己的錢財或食物送給一個長著毒蛇般令人害怕的眼睛的小乞丐，所以十歲以後，他就很少能乞討到東西。
乞討不到東西，他就隻有偷，隻有搶——搶那些更小乞丐的，有一天，他在西安的一家妓院，偷了一隻燒雞，被院裏的打手打得半死，也就是那天，他遇到另一個乞丐，那個乞丐渾身汙泥，散發出濃濃的酒氣與臭氣，被另一個院裏的打手拎小雞般提了出來，丟在他的身邊，汙泥使他隻能看清這個乞丐的眼睛和牙齒，所以他也分不清這個乞丐究竟有多大，隻是從身材上看得出來，這個乞丐總是比他自己大些，大乞丐同樣長著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他有些興奮，可是這個大乞丐一動不動，隻是張開嘴不住的傻笑，也導致他眼中的光芒散亂而顯呆滯。
“你也是因為眼睛亮得像毒蛇，所以人家才不肯施舍飯菜給你的麼？”他好奇的問著這個乞丐，在他看來，如果有乞丐無法乞討到食物的話，隻有兩種情況，第一是這個乞丐太傻，二則是這個乞丐長著一雙很亮的眼睛，而眼前這個隻顧傻笑的大乞丐，似乎兩者都占滿了。
他正準備歎口氣的時候，大乞丐忽然坐起來:“不是因為這雙眼睛像毒蛇，而是因為這雙眼睛太亮，太漂亮，一雙太漂亮的眼睛隻有長在他們身上，他們才會覺得自然，一個卑賤的乞丐，如果長了這雙亮眼睛，那麼他先天便已經犯了大罪。”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從他的眼神中，小乞丐意識到大乞丐是在很嚴肅的說話。
小乞丐終究把這口氣歎了出來，他拍了拍大乞丐的肩膀，道:“以後你就跟著我混吧，有小馬哥的一口，也就有你的一口。”“小馬哥”是他在幾個痞子口裏聽來的，他覺得很是威風，所以他就稱呼自己為“小馬哥”，小馬哥自然不能天天偷東西，吃剩飯，所以他覺得自己很需要幾個得力的屬下，替他偷東西，替他捶腿，替他挨打，而眼前這個很傻的大乞丐，看樣子很適合做一個手下。
小馬哥，就先稱呼他為小馬哥吧，小馬哥把大乞丐帶回了他自己安身的破廟，開始教導這個傻乞丐，教他喊“小馬哥”，可是大乞丐除了睡覺，就是傻笑，小馬哥決定把要求降低，教大乞丐叫“大哥”，可是盡管如此，大乞丐還是如一塊木頭般，絲毫不動。
小馬哥終於放棄了，這個傻子真是白白長了那麼一雙和自己一樣亮的眼睛，在他看來，眼睛很亮的人總是很聰明的，而代價就是討不到飯，如今這個大乞丐的出現打破了他的認知，原來，這個世界上，也有眼睛很亮的傻子。
“這個傻子真是白白浪費了我和我一樣亮的眼睛。”有一天，他坐在破廟前的柳樹樁上，叼著一根草根，漫無目的的說著這句平時經常說的話，他很有些氣憤，不但沒有做成大乞丐的大哥，反而成了孫子——大乞丐雖然傻，但是餓的時候，總會對著小馬哥說一句“我餓”，大哥哪有不照顧小弟的呢？小馬哥安慰自己，隻好自己出去偷，出去搶，搶回來再分給大乞丐，反倒似大乞丐做了他的大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