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夜晚,隻要上到三層,就能聽到從住院部傳來的鬼哭狼嚎般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
剛停電那會兒,醫院還是有備用發電機的,但是今天中午的時候,發電機停止運作,徹底斷電,緊接著,通訊信號也斷了,和外界完全失去了聯絡。
這所醫院的設施很新很齊全,每個過道和轉角都有自動售貨機,裏麵有水、飲料和包裝食品,出事之後,這些成了唯一的食物來源,來滿足存活的人的需要。但是這種情況能維持多久,沒人統籌計算過。
我問他現在誰負責這裏,他說是誌東和一個排長,排長姓高,也是本地人,二十多歲。
說話間,門診大廳又熱鬧起來了,我和邱醫生順著人群走上去,看到一些穿著病號服的人圍著一個戴著鴨舌帽的人,質問著什麼。邱醫生告訴我,他就是誌東。
“不是說一層安全的嗎,怎麼會有僵屍的,你們這些警察真沒用,還不如去看廁所呢!”
“快讓我們出去,我們不需要你們……”
“還不如讓當兵來保護我們呢,換人,換人……”
……
誌東一人難敵眾口,說話聲完全淹沒在人群的嘈雜聲中。
我在想,他會不會拔槍呢,結果是,他垂頭喪氣地走了。
他走後,那些人還不依不饒,在他背後辱罵著,他的警察同事上來維持秩序,安撫著眾人的情緒。
邱醫生也上前幫忙。
誌東走了幾步,抬眼看到了我,微微向我點了下頭,我也點頭還禮。
過了轉角,我叫住了他。
“是誌東吧,我是……”我想做下自我介紹。
“熊大爺,你身體還好吧!”誌東微笑著,很勉強。
“哦,”沒想到他還記得我,我有點意外,“那些人經常這樣無理取鬧嗎?”
“不能怪他們,都是為了保命。剛才我和同事在三層守著那條連接住院部的走廊,因為迷瞪了會兒,有些東西從裏麵跑了出來,一時沒注意,讓它們進到了一層。”誌東和邱醫生一樣,滿臉的疲勞,應該好久沒睡個安穩覺了。
“是什麼能告訴我嗎?”
“是兩隻白老鼠,已經處理了。住院部最高層有幾個科室是專門用作實驗的,可能沒關住被它們逃了出來,這事都怪我們粗心大意,等會兒找些東西去封牢就沒事了。”
“聽說走廊這頭半夜會聽到鬼叫,你們不害怕嗎?”我其實就是隨便一問,沒想到他的神色一下子就僵了。
許久,他才在我耳邊低聲說道:“其實不是鬼叫,是人叫。”
我有點意外,兩天過去,按理說全封閉的住院部還能活下人來的機會微乎其微,何況還有大量感染者。
“那怎麼不過去救他們……”
“你剛才也看到了,我在這裏是負責的人但不是做主的人,這種情況下隻能聽從大部分的人,有槍也沒用。”
我忽然明白一個道理,就好像是身處在一個小型社會,有著類似約定成俗的規則,利益就是最大的權力,這裏的利益就是生存,任何不必要的冒險都是一個危險的信號,救或不救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打破規則的後果,誰又能保證後果不是“惡果”,而是“成果”。
(第一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