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老道士蜷縮成一團的可憐遺體拜了兩拜,蘇藍將那柄劍小心翼翼地放回原處,然後隨手撕了幾綹自己的衣服,塞進他的手裏。將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解開,扯得稀爛,隨手拋在地上兩件,然後半裸著肩膀坐在離他最近的牆角裏,嗚嗚地哭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蘇夫人回來了,敲敲門,卻沒有聽到回應,隻有一絲嗚嗚的哭聲隱隱從屋內傳出來。蘇夫人吃了一驚,推門卻推不開,叫人也叫不應,忙讓人將門撞開,一眼看見祖先的祭台之上,懸著一個人,卻是自己的女兒,驚叫一聲,癱倒在地。
好在身邊兩個的嬤嬤知事,忙指揮著家丁、護衛將蘇藍從那祭台上抱了下來。
蘇藍已經臉色慘白,經過幾個人救護,才堪堪緩過氣來,臉龐因為充血而紅通通的,她醒過來,睜開眼,“哇!”一聲哭了出來,便要掙脫諸人,往牆上撞去,卻被嬤嬤們死死抱住再也動彈不得。
看她衣衫不整的模樣,諸人心中自然都明白了幾分事情的大致經過,都厭惡地唾棄了那躺在地上的老道士幾口。
有人專去檢查了老道士的死因,對著蘇夫人耳語幾句。
蘇夫人聽罷狠狠道:“拉出去!剁了,喂狗!”
這句話聲音不大,卻是異常清晰地鑽進蘇藍的耳朵,讓她心頭也微微一顫。
她摸著自己脖頸間的勒痕,她知道,這次算是賭對了。當然,她自然是不會輕易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套上房梁的繩子是用寬幅的白綢,在門即將被撞開的一瞬間,她才將自己的下巴而不是脖子套上去。至於這脖頸上的勒痕自然是先前做好的假象而已。不過饒是如此,整個身體的重量都托在小小的下巴上,還是讓自己整張臉都因為暫時的失血而變得慘白。看起來上吊自殺的可信度頗高,若非專業人士定然檢驗不出來。
蘇夫人吩咐完,緊緊抱著麵無表情、隻是啜泣不止的蘇藍,哭道:“藍兒,這次是娘錯了。原諒母親好嗎?娘再也不會這樣了。你是娘的好女兒,以後若是有人再說你壞話,娘第一個饒不了他!”
蘇藍當然知道見好就收,聽了她的話,順勢偎依在她懷裏,粘粘糊糊地喚一聲:“娘--”說不出的淒婉嬌甜。
撒嬌誰不會啊!她摟緊蘇夫人的脖頸得意地想。
*****
蘇夫人或許是出於內心過意不去,接下來的兩天對蘇藍都額外的好,甚至同床共枕一起聊天聊到第二天天亮。讓許久都沒有得到過母愛的蘇藍也頗為感動,對於那位不幸喂狗的假道士便也恨不起來了。
至於那在祖祠中發生的事,事後竟然完全沒有人再提起,仿佛那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般,蘇藍知道,這是母親施行的高壓政策產生的結果。據說,母親因為這件事被父親罵了許久。
父親也因為此事來看過自己幾次,聊了些事情。而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還有幾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也都輪流來看望了自己,他們的眼神都和過去不同了,不是那種看怪物的目光,雖然還顯冷硬,卻已經摻雜了些溫柔的成分。蘇藍悲哀地想,或許大家都喜歡看自己軟弱的模樣吧,不過,已經無所謂了。
蘇藍更由此知道了父母的心意,並不是那種攀龍附鳳的心態,心下高興,便答應乖乖地去參加太子妃的甄選,不是為了家族的榮耀,而是為了完成一項政治任務,既然皇帝老爺子欽點了自己,總不能一點麵子都不給他吧。沒選上,回來便是,家還是自己的家,既然身為家族的成員,總不能讓全家人置於險地。
休息好了,蘇藍自己要求去繡樓修行,蘇夫人自然歡喜,但來接她的卻是新來的方嬤嬤。
蘇藍隨口問孫嬤嬤去了哪裏,那方嬤嬤隻說不知道,後來才聽說是她見鈴喜、鳳喜被打得太慘,害怕自己也有此一劫,便在蘇藍失蹤的第二天上吊自殺了。
無意間又害了一條性命……
蘇藍有些傷感,雖然不是自己親手害的,卻比自己親手害的還要甚之。
回到繡樓,那幾個嬤嬤們待自己都甚是親切,比起前一段時日來好了太多,或許是聽了蘇夫人的什麼話了吧。
心情放鬆,學什麼都快,蘇藍隻專心將過去落下的課程一一補上來,盡量將所學的東西都做到完美,無論禮儀也好,繡花的手法、姿態也好,還是琴藝也罷。
她笑言,自己不想在甄選的時候不要輸得太丟人。
*****
這日,辛辛苦苦練習了一天,蘇藍躺在床上便睡著了。
卻仿佛聽見有人在窗外呼喚自己,她悄悄起床來看,卻見一個黑衣人高高地站在繡樓的屋頂之上,夏日的晚風輕輕吹過,衣袂翩翩。
幾日的相處,蘇藍自然認得他的身形,正閃身要躲回屋裏。那人卻像是獵鷹一般淩空飛下,將她這隻小麻雀輕輕捉住。
感受著他雙臂的力度,貼著他胸口的溫暖,蘇藍放棄了掙紮。
在逼仄的房頂上,陽天城放下了蘇藍。蘇藍沒了輕功,站在傾斜的高處自然有些害怕,忙坐下,卻失手掃落一片青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