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奇,奇奇!你過來一下。奇奇,你聽見了嗎?快點兒過來!”我正抱著剛從棉花糖那兒借來的漫畫書讀得津津有味,忽然聽見老媽在廚房裏叫我。
“哎!”我嘴上答應著,手卻舍不得漫畫書放下,我繼續翻下去:這是一個港口小鎮。港口自一年起……來了一艘海盜船……
“奇奇,媽叫你呢,你聽見沒有?這孩子是越來越不聽使喚了!”老媽開始喊了,聲音已經提高了兩個調門,如果我還不出現的話,老媽一定會發飆的。於是我無可奈何地放下漫畫書,慢吞吞地蹭進廚房。
“什麼事?”我沒精打采地問。
“你這孩子,都已經是初中生了,怎麼還不長進?媽做飯的時候你就不能在一邊打打下手幫幫忙啊!你說你……”老媽看也沒看我一眼就又開始了她的嘮叨。
兩年前老爸和老媽經過漫長的馬拉鬆戰役後離了婚,雖然老爸也被離婚的事弄得丟盔卸甲,狼狽之極,但他總算甩掉了讓他心煩的老媽,從而取得了這場戰役的終極勝利。用老爸的話說就是他終於逃出了老媽的魔爪重獲自由了,為此他付出的一切代價都絕對值得。
和老媽離婚還不到兩個月,老爸便以風卷殘雲的氣魄閃電般的速度和一個冬天能穿得起裘皮大衣的女人結了婚。得知老爸和“裘皮大衣”結婚的消息後,一向討厭動物的老媽突然以極大的熱情投入到保護動物的偉大事業中去了,具體的做法就是不停地咒罵那些把動物的皮毛穿在身上的人,說他們簡直就是一群魔鬼。
除了這樣不遺餘力地“保護動物”之外,嘮叨我也成了老媽每天必不可少的程序。雖說老媽以前也愛嘮叨,可以前不過是經常嘮叨,如今卻是天天嘮叨,時時刻刻嘮叨。仿佛不這樣嘮叨舊的一天就不能結束,新的一天就不能開始。
我站在廚房裏抻著脖子使勁兒尋找,希望能在老媽繼續嘮叨我之前及時插手到老媽需要的地方。可我卻沒能找到這樣的地方。
“行了,你別在這兒傻站著了,去棉花糖家的小賣部買瓶醬油去吧。”老媽也找不到這樣的地方,所以才又給我買醬油的差事。
“現在要用嗎?”
“現在不用以後也要用的!聽說又要漲價了!過日子總要精打細算,不然媽怎麼養活你?”老媽一邊說一邊掏出一張十塊錢嶄新的鈔票遞給我,“記得把找你的錢拿回來!”
“噢!”我接過鈔票便立刻跑出門去了。盡管我知道灶台下麵的櫥櫃裏至少有五六瓶兒醬油。而且醬油要漲價的事老媽十有八九也是道聽途說,從去年她就這麼說,可到了今年醬油的價格也還是沒變。不過管它呢,買醬油起碼好過杵在這兒聽老媽嘮叨。我接過錢,以最快的速度衝出家門。
“喲,是奇奇啊!找小唐吧?她不在,去她二姑家了。”棉花糖的老爸……老棉花糖從小賣部的窗口探出他總是不停搖晃的肥腦殼兒對我說道。
“我不找小唐,我買醬油!”我說。
“又買醬油?你們家咋那麼能吃醬油啊?”
“能吃醬油又不犯法!”
“不犯法,不犯法!要幾瓶兒啊?”
“一瓶!”我把錢遞進去。
“算了,別給錢了,你和你媽不容易!嗨……”老棉花糖邊說邊長長地歎了口氣。
老棉花糖的話刺痛了我,我和老媽的日子是很難,但還沒難倒連醬油都要人施舍的地步。老媽給的是十元的鈔票,我把錢丟進窗口,轉身就跑。
“喂,奇奇……等等,還沒找錢呢!”老棉花糖在我身後沒命地喊,喊得我心驚肉跳的。
“不用找了!”我大聲回了他的話,卻沒有回頭,一直跑,真害怕老棉花糖看見我心虛膽怯的樣子,十塊錢買瓶醬油,老媽要生氣的!不,是要發飆的!
“回家怎麼跟老媽交待呢?”轉過街角聽不見了老棉花糖的叫喊聲,我立刻放慢了腳步,像蝸牛一樣往家的方向緩緩移動。低頭看看手裏不爭氣的醬油,還是從前那副嘴歪眼斜的德行,連商標都貼得歪歪扭扭皺皺巴巴的,這種醬油再怎麼漲價也漲不到十塊錢的。
“咳!”我忍不住歎了口氣。
“咚!”正在我低頭歎氣的功夫,有個人咚地一下重重地撞進了我懷裏,撞得我眼冒金星,啪的一聲醬油跟著落地開花。
“完了!”我的心像被人用鞭子抽了一下,什麼叫屋漏偏遭連夜雨?看看地上的碎得四分五裂的醬油瓶子就知道了。記得老爸收拾好行李走掉的那天晚上,家裏的水管子漏了,弄得一地都是水,老媽當時說的就是“屋漏偏遭連夜雨”這句話。
金星從眼前消失的時候,我看清楚了撞進我懷裏的人竟然是矮趴趴的蠶豆。
“蠶豆!你要死啦!”被矮過我一頭的家夥撞成這樣,我簡直要抓狂了。
“奇奇,真對不起!我沒看見你!”蠶豆連忙向我道歉。
“你到底在亂跑什麼?”
“我爸在市場等我呢,蠶豆賣完了,我得給他送些過去。”蠶豆答道,我這才看見蠶豆的肩上背著一個布口袋。
“我的醬油怎麼辦?”
“再去買一瓶兒吧,我真得走了,我爸一會兒等急了又要罵我了。”蠶豆一邊說一邊背著布袋子跑掉了。
我翻遍自己的衣服口袋,除了一個洞以外什麼都沒找到。用什麼再去買一瓶兒醬油啊,我剛才給了老棉花糖十塊錢,現在回去再找他要一瓶兒醬油,他不會不給,可我既然都說不要找錢了,這樣回去拿醬油就是出爾反爾,那不是很糗?我不能回去……回頭看看蠶豆,已經跑得蹤影全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