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68(1 / 2)

一路向北 第六十八章 消失的花頭巾

那一年,我轉學到幾十裏外的大姐家,讀初中一年級。

老師簡單的介紹後,就安排我在一個空位子坐下。下課後,同學們有說有笑,隻有我無措地坐在位子上。“小輝。”--是叫我的名字嗎?我抬起頭,看到一張笑吟吟的臉。“我叫朱虹,就住在你大姐家不遠……”

哦,朱虹!她就這樣走到我的身邊,走進我永遠的記憶裏。

在放學的路上,我悄悄地瞄了兩眼朱虹,不由暗暗讚歎:好美呀!

鵝蛋臉,丹鳳眼,白皙紅潤的皮膚,再配以高挑的身材,讓我頓覺形穢地拉開一步距離。朱虹並沒有意識到什麼,依然有說有笑地把我一直送到大姐門前,這才轉身回走。

就這樣,我便開始初一的學習生活。在第一次考試結束後,我就被任命為數學班長,朱虹是文體班長。

這時候,我已經和朱虹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了。

第一次去朱虹家時,我暗自吃驚:一棵歪棗樹下,依著三間破舊的草屋。土牆被雨水淋得溝溝壑壑,年久失修的屋頂上長滿了蓬草野蒿,還有星羅棋布的長菇短菌……當走進朱虹的閨房,我的眼睛又是一亮:頂棚和四壁都糊上一層報紙,簡樸的桌椅床鋪,收理幹淨整齊。特別是窗台上盛水的罐頭瓶裏,插這五顏六色鄉間野花,散發著淡淡的清香。朱虹采下一朵,插在發間,衝著鏡子嫵媚一笑。我由衷地說:“朱虹,你真漂亮。”朱虹嘻嘻一笑,把我按在椅子上,說:“來,我給你打扮一下,保證你也漂漂亮亮。”她打開抽屜,拿出粉餅和胭脂,不由分說地在我臉上塗抹起來。這是表姐出嫁時,我死皮賴臉地要來的。嘻嘻。”接著,她擦著一根火柴,吹滅後,就用黑黑的火柴頭,給我描畫眉毛。然後她又拿出一條紅紙,用水一潤,當著“口紅”抹在我的唇上……“下麵請欣賞精彩節目--”,朱虹調皮地把鏡子往我眼前一亮。看著鏡子中陌生的“美人”,我又喜又羞,剛要用手擦去妝容,卻被她一把抓住,“請同學們為美女班長熱烈鼓掌……”

在這破舊的草房裏,傳出的卻是陣陣歡快的笑聲。

因為姐夫在外工作,大姐要勞動掙工分。所以除了學習,我還要照看孩子,洗衣做飯,喂豬食,打豬菜……

於是,朱虹一有時間就過來,陪我說話幫我做事,讓我在繁忙的勞作中,累卻一直快樂著。

有個星期天,我去村口的河邊洗衣服。朱虹來了,她沒有像往日一樣地說笑,默默幫我洗完衣服後,她說:“小輝,咱們在這坐會兒吧。”

她這才告訴我,哥哥好不容易說的一門親事,今天又吹了。原因還是一個字:窮!我媽一急,病又犯了……

“小輝,你說我該怎麼辦呀?”說著,朱虹眼淚就掉了下來。我不知道怎樣去安慰,眼圈一紅,就和朱虹抱在一起,毫無顧忌地哭了起來。

不知過就多久,朱虹突然撲哧一笑,看,我們倆都成花臉貓了!”

掬著河水洗臉時,朱虹動情地說:“謝謝你小輝,有你陪我哭一場,我心裏舒服多了。”然後,就坐在河石上,聽朱虹講她的家庭。她說她家是外遷戶,因為無根無底,所以常常受到當地人的歧視和排擠。

我爹為了這個窮家,就拚命地幹。在我6歲的那年,因積勞成疾而去世了……本來我媽就夠傷心的了,村裏卻有人造謠說,我媽長得那麼醜,和我爹不可能把我生得這樣漂亮,一定是我媽和別的男人……

我媽經不起這樣的打擊,精神就出現了毛病。經過這一係列的變故,哥哥沒有讀書,我直到9歲才開始上學。我知道,我就是全家的唯一希望了。媽媽疼我,哥哥寵我,讓我吃好穿好,指望我將來考上大學,為我們家爭一口氣……

說到這裏,朱虹突然抓緊我的手說:“小輝,我們都好好學習,一起考上大學,做一生一世的好朋友!”

見我鄭重地點點頭,朱虹笑了,用赤腳拍打著河水,激起朵朵的浪花。

然而,我卻很快就背叛了自己的諾言。

剛來不久,我就注意到一個奇怪的現象:本來鬧哄哄的教室,朱虹靚麗身影一出現在門口,就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朱虹臉一紅,頭一低,走到自己的座位上。這時外號“猴子”的同學,就怪腔怪調地叫一聲:“畫皮。”於是,教室裏便是一片哄笑聲。後來我才了解到,當時有部香港電影《畫皮》,裏麵妖媚的“畫皮”扮演者,名字正好也叫朱虹。

可這種不正常的情緒,卻像瘟疫一樣,傳染到整個班級,其中也包括我。

學校早操時,每個班級要比著賽歌。朱虹是文體班長,自然要上台領唱。“革命軍人,個個要牢記。預備,起--”開始是稀稀拉拉的回應,後來是幾個人的附和,再後來就變成了朱虹一個人的獨唱了。看著朱虹在台上的尷尬和無措,台下響起的卻是惡作劇般的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