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破軍(1 / 3)

兵破(琴棋書畫係列之書)(荻初)

南國邊城陘城——

炎炎夏日,陘城屬北地,逢夏時節,白日裏酷熱無比,無風無雲,城牆之上邊城守軍卻仍然身披戰甲,手握長槍,不敢有絲毫輕疏、怠慢。

陘城之上,守軍嚴陣以待,旌旗烈烈。

城下,城門緊閉,外麵如此嚴峻的情形卻未曾影響城中百姓生活。

城門內,坐在避陰處的七旬老丈,華發舊衣,眼略渾濁,抿著幹癟的唇,手執著湯勺,將大木桶中熬好的梅子茶盛到碗中,再由城下的守軍送給城上的兵士消暑。

城外,隔著數丈寬的護城河與南國守軍所築起的營壘,十餘裏外便是衛國欲攻打南國的十數萬大軍。

遠處,突見一陣塵沙飛揚,黑色的駿馬如流星般疾馳奔來,直入南國營壘之內。

營壘內,居於暗處的守軍見快馬而來,立即燃起煙火。

這方,城上守軍見煙火,立即著人於城門處,見駿馬疾近,揮手,示意大開城門,將人迎入城中。

在來人馬蹄踏入城中的同時,銅鑼鳴響,城內百姓自動退自兩旁,讓出一道通路讓來人策馬通行。

七月十三,南國守軍派往衛國的斥侯終有軍情回報。

十三日夜,八百裏輕騎負軍情,走暗路直奔南國京畿。

三日後深夜,收到前線軍情快報的武安侯府內,一人臉色驟變,揮掌將信箋劈於桌麵之上,隨後振袖而去,連夜進宮麵聖請兵。

被重重扣於桌上的信箋上,寫著“衛國大軍寇邊,武安侯南霽雲,不知所終。”

三個月前——

南國京畿,鄢陽。

鄢陽地處長江下遊,地勢上更為偏南,著內陸,距海卻不遠,內修運河,可說水、陸兩麵道路都十分通達,地富民豐,自建都以來便被周遭衛、昭兩大鄰國近敵所覬覦。

偏生近十數年來,兩國更是動作頻頻,見南國朝內局勢不穩,妄圖趁隙攻下南國,由北部與西南兩麵瓜分南國疆土。

不過索性衛、昭兩國相距甚遠,南國居其中心,情報往來必要取道於南國境內,否則便要取道西北苦寒之地,路程艱險、遙遠,消失傳遞不便,為聯合攻下南國平添不少困難。

何況,南國朝局雖不穩,武將之中可用之人也不多,但周邊鄰國誰人不知南國僅靠一將便可守南國邊城安穩,城池不失。

武安侯南霽雲,南國第一武將,威名震攝四方。

南霽雲行伍出身,十四歲從軍,由小兵一路由戰場上拚殺至今,憑借戰功取得今時今日之地位。

他雖姓南,卻非什麼皇親國戚。

南國皇族乃姓殷,當今聖上少年繼位,時年弱冠不過四載有餘,單名堤,人稱朔文帝。

可惜偏巧,南霽雲也是南國朝局不穩的原因之一,因其兵權在握,軍功太過,招至朝中太宰越恬所忌,恐對朔文帝不利,以兵權“挾天子以令諸侯”,但因南國與周邊鄰國戰事從未間斷,越太宰苦無機會卸去南霽雲肩上的兵權。

而這位貌似忠心護主的越太宰便是南國朝局不穩的另一原因。

身為兩朝老臣,越恬倚仗先帝薨前所言,把持朝政多年,自朔文帝弱冠親政後,才極不甘願地將朝權讓出,卻仍在多處製肘於朔文帝。

而在朔文帝親政前,朝政也未全部掌握在越恬手中,太輔尉桓控製南國國庫與全國糧草運度之事,在朝政權謀上其智慧與越太宰不相上下,時常讓年事已高的越太宰火氣上湧,怒起心頭,卻也同樣未抓住其把柄,將之除去。

正因著這三方勢力的製衡,才使南國多年來一直保持在一種詭異的安穩之中。

不過,當事的三方之二,太輔尉桓、武安侯南霽雲從未承認自己影響朝局甚深,他們隻是盡自己本分,做著份內的事。

一個算賬,一個打仗,如此而已。

但往往在外人眼中,他們的這些再平常不過的表現,隻是為了掩視其內在的野心而故意做出來的假象。

千古風雲,誰不想稱帝為王,萬人之上。

何況,南國還有如斯廣闊的國土。

四月的天氣,鄢陽城內梨花、桃花次遞盛開,粉的、白的冒出牆頭,惹得牆外的行人見之心喜。

豆蔻年華的女子見了,不免眼含喜愛地多瞧上幾眼,卻不忍心去攀折。

輕風吹拂,長在院內的梨花隨風曼舞,幾片花瓣落在臨近的水麵上,水中倒影著翹起的屋角,暗色的房簷,瑩白的紙窗,還有建於水麵之上的覆水長廊。

屋宇覆水而建,春末夏初的時節,周遭還泛著微涼的濕潮之氣,蟲鳥未聞,四處安靜如斯。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在長廊另一端傳來,腳步甚是輕微,未幾,人便行至這處建在水上的精舍門前。

來人往左下裏的暗處看去,果然看到一雙精亮的眼眸正瞧著他。

葉照白一笑,濃眉烏眸,一身半舊藍袍,衣擺寬大,同色的發帶,手持武侯羽扇,雖做文士打扮,卻掩不住眉間厲色,眸中精芒。

“軍師在裏麵嗎?”葉照白輕聲問向站在暗處的秋荻。

“看書倦了,正在休息。”秋荻從來不是個多話的人,有問必答,不會多說一個字。

“哦。”葉照白頷首,語音綿長,似在思考是先行退下,還是在這裏等人醒來。

正在葉照白思索間,半開的窗欞內傳來清亮、溫潤的聲音。“是彥融吧,我已醒了,你且入內吧。”

“是。”

葉照白聞聲微驚,口中應道。

回頭,透過半開的窗欞,果見裏麵有抹人影由窗前晃過,墨綠繡著暗色竹紋的衣袖落在桌案上,隨後聽到杯盞輕磕發出的聲響。

眼鋒不經意掃過秋荻常作無緒的臉,在他眼中捕捉到一抹不悅,葉照白掩在衣袖中的手輕握了下羽扇,返身入了書房。

武安侯府內上下皆知,軍師淺眠,多時隨侯爺征戰沙場,軍情事務繁重,少能得空安穩歇息。

是以若有下屬遇到其休息時,多半會無聲退下,待人醒來再行稟報。

今日若非有事,葉照白也不會在這個時辰跑來,也怪玉碧塵不在,平白讓他做了回惡人,招了秋荻的眼刀。

秋荻為軍師隨身侍衛,見葉照白擾了軍師休息,臉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裏去,但軍師既然醒了,便不會再行休息,再大的氣也隻能忍下,卻還是有兩分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