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山之巔的那些話語還曆曆在耳,那些落到我身上的月桂花,那些情意深深的吻,怎麼會就這樣說沒就沒了。居然就這樣結束了?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哪,他對我並非無意,可為什麼走到今天這一步,隻能到此為止。
“阿冉,這次是真的結束了呢。”我伏在阿冉身上湊到它耳邊低低笑道:“怎麼辦,舍不得又怎麼辦?我,我已經沒有辦法了”我摸摸自己的嘴唇,不久之前,他還吻過這裏。
心突突地疼起來,我毫無顧忌地俯身大哭起來,我抓著阿冉的鬃毛,泣聲道:“可我真的沒辦法了都是我害的,不是我的胡鬧,他姐姐也不會死,哥哥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都是我的錯,可是我那時候什麼都不知道啊,阿冉,阿冉”我哽咽急切地喚著阿冉,“你說,你說,是不是都是我的錯?是不是啊?”阿冉停住了步伐,也不再動了。
我睜開朦朧的淚眼,原來前麵是那角小亭,我曾經在那裏丟了張芙蕖圖,平生我最引以為傲的一張畫,因那個人而沒有了。
我呆呆地流著淚,看著這角涼亭,有些事情漸漸浮上心頭。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沒有完全可以斷絕的聯係,謝惠連,他還欠著我一幅畫。
可是那又怎樣,他大概早就忘了。
我摸摸阿冉的鬃毛,濕漉漉的,上麵猶且沾染著我的眼淚。
“阿冉真聰明,你怎麼會知道這裏的呢?真是有靈性,不愧是我的馬呀!”
我和阿冉皆垂著頭,我苦笑一聲,低低喟歎著,“不該來這兒的,”我轉而怒道:“你這頭笨馬,你不知道我現在最討厭來這兒了麼!”
我揪著它的鬃毛,又不敢太用力,罵道:“笨馬笨馬!我們回家了!”
阿冉長嘶一聲,竟撒腿跑了起來。我夾緊馬腹,但聽風聲徐徐。
回到家,喂飽了阿冉。我四肢仰倒在床上,身心俱疲,愣愣地發呆。
前路茫茫,我不知該怎麼走下去。進宮?台宮,台宮。哎,我把頭蒙在枕頭上,我想到那巨大的宮殿,綿延的朱牆,腿肚子都開始發軟。
在人前,我自信滿滿,無所畏懼,其實,隻有我自己知道,我那些破勇氣,隻是硬生生擠出來給人看的。
我真的不想進宮,可是就目前看來,除了台宮,我已無處可去。
思緒雜亂,我的太陽穴都突突得疼,我咒罵幾聲,隨手抓起枕頭憤怒地朝外扔去,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這又是在發哪門子的火?”
我抬了一下眼皮,頌玉亭亭而立,正抱住枕頭覷向我。
我轉過頭向床裏一埋,有氣無力道:“頌玉,我胸口悶,扔扔枕頭出氣。”
“隻怕你想扔的不是枕頭,是人吧。”我感到旁邊的床位凹了一下。
我悶悶地出聲道:“頌玉,我現在不想說話!”
“阿莞,我隻說幾句話,說完就走。”頌玉言語堅定,我輕輕地嗯了一聲。她繼續娓娓道來:“姐姐想了很久,我不讚成你進宮。天大的事,也不該由你來抗。何況隻是一些捕風捉影的蜚短流長呢?你好好休息,別胡思亂想,今天你也累了。”
我靜靜地聽完這一席話。聽見頌玉漸漸遠去的腳步聲,心裏頭一片茫然。哥哥也說惠靖的死和我無關,其實,真的能和我無關麼?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我盯著窗外漸漸分明的月色,知道今夜注定無眠了。
我睜眼到天亮,想起來幾天都沒見到哥哥了。我起身洗漱,瞥了一眼屏風上掛著的碧衣綠裙,恨恨地將它們全部扔到地上。我討厭綠色,我厭惡這自然的自由的顏色。
我套了一件從未上身的朱紅色複裙,裙擺泥金,勾勒出幾朵豔極牡丹,竟是我從未試過的奢麗。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花團錦簇的華服之下,容色黯淡,眉眼憔悴。顯然是心情抑鬱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