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浪頭翻上來，女人抱著那塊破爛的門板，神誌恍惚，影影綽綽地看見丈夫拚命劃水的樣子，心裏一陣陣的灼痛：“水生，你走吧，我求你了。”
“不行！”男人大喊一聲：“咱倆活著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起。”
“活著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起。”這句話本來是她說的。早晨起來，她無限深情地對丈夫這樣說。當時，男人眼噙淚花，使勁點了點頭。
女人也哭了：水生，這一輩子，我不離開你，永遠也不離開你了。”
男人不說話，隻知道發瘋地吻著女人臉上的淚水。那淚水，海水一般的鹹。
海風撕裂了天空，黑沉沉的烏雲墜落下來，女人艱難地呼吸著。一個大浪襲來，女人又嗆了幾口水。
忽然，她發現男人的手在發抖，手背上的青筋仿佛要炸裂開來，手指縫裏一片殷紅……終於，她害怕的事發生了，隻見男人的手猛的一哆嗦，慢慢鬆開了門板，身體沉了下去--“水生--”女人聲嘶力竭地高喊。但聲音完全被呼嘯的狂風吞噬了。女人心裏仿佛被撕裂一般，頓覺天旋地轉，竟而昏迷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女人慢慢睜開眼，眼前是白亮亮的一片。大腦裏，仍然滿是風暴、怒濤……“醒了，醒了。”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在她眼前晃動。她打量一下四周，發現自己是躺在一個沙灘上。村裏幸存的人們都逃到這裏來了。
“三丫，三丫，你醒醒，”山根大叔托起她的頭部，用熱切的目光望著她：“三丫，三丫，你看到水生了嗎？”
“水生？”女人激淩一下，身子一挺，竟站了起來。她兩眼癡癡地平視前方，未等別人明白過來，突然大叫一聲，用力撥開人群，瘋狂地向大海跑去，一邊跑一邊大喊：“水生，水生，我的水生--”
跑到海邊，她並沒住腳，直到“撲通”一聲，一頭栽倒在水裏。
海麵上冒起一串串氣泡。在陽光的照射下，極晶瑩。
待到大家七手八腳地將她撈上來時，她早已停止了呼吸。而麵容卻很安詳。
大家無精打采地坐在沙灘上，幾個女人在默默地抹眼淚。山根大叔嘴裏叼著長長的旱煙袋，一動不動地蹲在一塊石頭上，如同一個古老的雕塑。
海風吹拂，四周靜了下來。
突然，一個嘶啞的聲音劃破長空，由遠而近：“三丫，三丫，你在哪裏？”
人們一起舉目望去，隻見一個渾身濕漉漉的男人抱著一塊破木頭，步履蹣跚地向這邊走來，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