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影擋去灑在倪慕蝶身上的燈光,陰暗和森寒襲來,她的世界進入北極。
睨著那張布滿哀求的小臉,翦眸溢滿秋水,弱弱瑩潤,水光澤澤卻不敢讓淚掉落,說不出的孱弱與惹人憐。
心的一角似有水在滴,一下又一下,什麼東西融化了。
倪慕蝶屏住呼吸,她的心情複雜極了,一方麵希望從司徒瑞宏口中聽出親人的消息,一方麵又怕聽到自己恐懼的事情。
左右為難,忘了呼吸,忘了一切。
修長的手指再度碰觸美如細瓷的下顎,倪慕蝶絕望閉上眼,預期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手指細細描繪著她的輪廓。
那輕柔的力道仿佛觸碰著世上最珍貴的寶石,倪慕蝶閉緊的眼滑下兩行淚。
滾燙的液體滴在司徒瑞宏手背上,如蠟灼燒。劍眉攏緊,卻沒有鬆開手。
二十年了,他在血泊中生存了下來,淚水對他而言根本不到作用。眼淚是弱者的象征,更是虛偽的表現。
他曾因一個人的淚柔了心腸,差點沒命,自那以後他恨透了眼淚。
女人總喜歡自眼淚去融化男人,而他的女人中也不乏其人。她們萬萬沒有想到不哭還好,一哭將永遠被他從花名冊中刪除。
倪慕蝶的淚卻迥然不同,居然可以讓他有感覺,甚至燒到心裏。他不明白為何會這樣,但他十分厭惡這種感覺。
“等你養好了身體。”丟下這句話,轉身不再有任何留念。
清脆的關門聲傳來,倪慕蝶睜大眼睛,淚如雨下。
司徒瑞宏的話是命令也好,是威脅也罷,從今天開始她會讓身體好起來的。
哪怕這隻是別人的玩具她也要恢複,因為她身上係著的不止是她自己的命。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卻無法不顧爹地和齊媽媽。
“孩子,媽媽對不起你。媽媽不能再為你難過不顧自己的身體了,媽媽還有親人在照顧,他們需要我。孩子,你永遠是媽媽最心愛的寶貝,不要怪媽媽,媽媽愛你。”抱著被子,無聲的哭泣,滾燙的淚濕了枕巾,濕了被子,濕了心。
無人的靜夜裏她放任自己最後為她的孩子痛哭一回,天亮後,她將忘了對司徒瑞宏的仇恨,心甘情願成為一個傀儡。
無心無魂,玩具一樣的傀儡。
陳芳若失魂落魄地走出醫院,潔白的護士服襯得她宛如人間精靈,可是,深鎖的眉,慘白臉上掛著的兩行清淚,失去了精靈該有的無憂無慮。
守在車旁的沐晉陽馬上將煙蒂丟到地上,用腳踩熄,快步走向陳芳若。
一靠近才發現她整個人憔悴了不少,仿佛經過一場殘酷的戰爭,與剛剛要來時的興奮有了天壤之別。
沐晉陽心一驚,趕忙扶搖搖欲墜的她,焦慮又小心地問:“芳芳,發生什麼事了?”
抬起迷茫的眸望向沐晉陽,目光停滯了幾秒才又開始轉動,眼中淚忍不住落成淚。
撲進沐晉陽懷裏,放任自己哭得沒有形象。“沐大哥,小蝶她好可憐,她被司徒瑞宏那魔鬼威脅著,她……”哽咽的聲音破碎不堪,再也吐不出一個完整的字。
沐晉陽心如刀割,盡避早就知道倪慕蝶的狀況,可從別人口中證實又是另外一回事。
擰緊劍眉,手輕拍著陳芳若的背,痛自骨髓中溢出如泛濫的潮汐,淹沒了靈魂。
深夜瑟冷的寒風中,沐晉陽就這麼靜靜站著任陳芳若在自己懷裏訴盡悲痛與哀傷。
她的每一聲哭泣都似錐刺入他心思柔軟的地方,痛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
他們因倪慕蝶而認識,而團結,而同仇敵愾,他們有著相同關心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