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結束,當我們站在宴會廳外麵看著一個個匆匆離去的背影之時,天已經完全沉浸在黑暗裏,我們相互道別,就像久別重逢的朋友一樣,過完了這難忘的一次聚會,依依惜別。
我和高凡靠著酒店一側的大理石柱上,等著小妹一起回家,她去了洗手間還沒有出來。我很敏感,敏感到總是能從平常的外表下看到不尋常的事情,比如這一次,當小妹臉色尷尬地從酒店大廳裏出來之時,我所看到的隻是在她身後不遠處一前一後陸續走出的蘇娜和陳姐,而她們的臉色顯然也不正常。
在我看著陳姐及至她最終坐上轎車消失在夜色中之時,小妹和蘇娜已經整理好情緒,我顯然已經錯過了什麼,但我無從想起,也無從問起,直到看到小妹傻乎乎地將高凡別再胸前的幾片綠葉摘下來之時,我才注意到,那是琉璃苣的葉子。
我一直都知道,琉璃苣的花語是勇氣,隻是我從來不知道,陳姐這樣的人為什麼會癡戀琉璃苣,在這個光鮮的物質包裹下,這個女人又有著怎樣不堪回首?
我沒想過這一切的謎底,我居然是從小妹那裏得知,原來當年造成蘇娜的離去的那一幕場景,其實是陳姐精心安排的。
蘇娜看到的那個溫馨暖人的家庭畫麵,其實隻是陳姐的刻意表現。就像陸千千說的那樣,陳姐和陸華盛之間早就結束了,至少在陸華盛以為是早就結束了,早在他遇到蘇娜以前。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也早在他和妻子結束前,陳姐已經深深地愛上了她的丈夫。
有一種愛是很奢侈的,但它同樣可以很偉大,所以即便陳姐的心已經無法自拔,她還是毫不猶豫地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字。
那年她三十歲,剛好差不多是蘇娜現在的年紀,可是那年的她心智卻像五年前的蘇娜,她什麼也不知道,隻知道她希望她的愛人,幸福快樂。雖然他的眼裏心裏,那個帶給他幸福的女人從來就不是她。
“留在他身邊吧,也許你不是他最愛的人,但卻一定是最愛他的人,他總有一天會知道的。”蘇娜這樣說,然後她摘下別在自己胸口的琉璃苣,放到她的手心裏,說:“我隻是個過去。”
陳姐最後回憶時對我說,這是她跟蘇娜的第一次照麵,也是唯一的一次,但那感覺就好像認識了好久,這麼多年,她一直把她當做自己潛在的敵人,可是那天在洗手間蘇娜的一席話,讓她徹底醒悟了,就像她說的那樣,我隻要留在他身邊就好了,我會陪他走過現在和未來的每一天。
那天以後,陳姐依然是偶爾會來花圃,依然會在那一片琉璃苣那裏佇足,隻是現在不像以前那麼久了,更多的時候,她會在陽光明媚的上午出現,然後踏著正午的陽光歸去,因為某一天開始,那個時候,花圃園前的馬路上會出現一個開著跑車的中年男子在樹蔭下等她,一如她所期望的樣子。
當高凡在家裏正耐心地給小妹分析財務報表,這個城市的另一邊,蘇娜和王青鬆正在超市裏認真選購著麵粉和磨具。
當陸千千拉著丟了魂似的李小虎剛剛從恐怖的鬼屋裏出來,錢佳俊和丁小薇正在他們擁擠的辦公室裏一唱一和地構思著下一個雷人的劇本。
當劉冠傑從音樂會的會場裏走出來尷尬地麵對著一個女學生遞過來的一束玫瑰之時,世界的某個醫院裏,香香和大偉剛剛迎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
當大胡子又一次因為兒子的捉弄而與一隻即將上鉤的大魚失之交臂之時,我知道總有一天這樣的幸福會降臨在我身上,在我曾瘋狂敲打發出連環“問候”的那個對話框終於又一次亮起來。
我知道等待遙遙無期,但我也知道我不能再一次讓這樣的幸福溜走,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有這樣一個人,正以同樣的我愛她的心正愛著我,雖然我不知道她在哪裏,正在忙著什麼事情,但我知道我們很近,她時常在我身邊徘徊。
雖然小妹沒有說,但我還是從那天的麵包牛奶裏聞到了排骨芋泥的味道,我知道她一定來過,也一定看到了窗台上我留給她的訊息,縱使是人麵全非,但是桃花依舊。
我們依然是社會的底層,活在不為人知的角落,盡自己的能力發散著自己的光和熱,可是,這並不妨礙我們成為幸福的主角。也許那些讓我們所樂以生存的事物隻是你眼中微不足道的瑣碎,但這也並不影響以同樣幸福的姿態享受每一個彌足珍貴的平凡日子。
也許你看不明白,但請尊重我們的幸福!
我們都知道,通往天堂的路滿是崎嶇,因為一路有你,我從不覺得孤單,而之於我們這樣一個群體,幸福的歸宿卻是,因為我在崎嶇的路上遇到了你,所以有你的地方都是天堂。
我知道我一定會再遇到你。
然後在某一個春意盎然的午後,我的愛人終於出現在我回家的路上,帶著那個半大的聰慧異常金毛小子,一如我夢中見到的樣子。
【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