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居城市 第七十章 遠去的村莊
藍天，豔陽，一望無際的良田，烘出了李村民的微笑。
有一天，李村民的微笑沒了，變成了苦笑。
因為，李村民和鄉親們幾乎不約而同地目睹了，村莊上遊一望無際的良田上，來了一群人。
一群衣著、舉手投足與村民格格不入的人。李村民感到了不祥。
李村民感到了恐慌。
李村民的這種恐慌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李村民甚至適應了這種恐慌。可當新的恐慌來臨時，李村民又是如此地無助，無奈。
睡夢中也瑟瑟顫抖。
噩夢驚醒時，李村民無奈地目睹，仿佛一夜之間拔地而起的一座工廠。
一座小型化工廠，神秘地聳立在村莊上遊。
聳立在村莊上遊一望無際的良田上。
眼淚從李村民的眼裏淌了出來，他看見好不容易變藍的藍天上，又有了烏煙的痕跡。
李村民看見好不容易清澈的小河裏，又有了汙水的影子。
李村民發動更多的村民，齊心討伐汙染村莊的小型化工廠。
工廠戒備森嚴。高大的鐵門無情地把鄉親們阻隔在工廠之外，沒有一個人出來解釋。工廠的煙囪旁若無人地排著烏煙，汙水肆虐地奔向小河，還有嗆鼻的氣味無情撲來.……氣味與怒火已經憋得鄉親們說不出話。
鄉親們隻好擁擠在村長的家裏。
村長一拍煙鍋，站起來朝天一聲吼，好！俺找鎮長上！
陽光從李村民的眼裏放出來，從鄉親們的心裏滲出來。可仍然驅散不了從工廠排放出來的嗆鼻氣味、濃煙和汙水。
村長回來了，說，上麵馬上來人調查。
李村民疑惑地看著村長。
幾天後，幾輛小車駛進李村民的視線，擦過村莊，直奔化工廠敞開的大鐵門。
鄉親們簇擁著小車飛奔而去。大鐵門在最後一輛小車進入廠區的瞬間哐啷合上。一群衣著、舉手投足與村民格格不入的人貓出小車，大搖大擺地走進工廠辦公樓。
大鐵門把鄉親們的目光阻隔在工廠之外。
抬頭看天，工廠煙囪的濃煙依然噴灑；低頭看河，汙水卷著白泡依然狂歡。
鐵門哐啷打開，小車滲著股股嗆鼻的氣味駛出工廠，駛向鎮上的豪華酒家。
那些喝得跟關公臉似的、與村民衣著、舉手投足格格不入的人打著酒嗝兒，拍著守候在豪華酒家門外的村長肩膀說，沒事，沒事，手續都是齊全的。
沒事，沒事，手續都是齊全的。鄉親們找到上麵管理環保的人，得到的還是這句。
鄉親們哪管啥手續，隻在乎煙塵、汙水和氣味。村民中有人帶頭要上訪。
帶頭上訪的是村長。
出村莊時村長還信誓旦旦，回村莊時村長的臉也變成了關公臉。
村長吞吞吐吐地說，上麵已經下了決心，處理汙染的事，再等等，再等等。
再等等，一天兩天過去……村莊的上空不再那麼明淨，空氣不再那麼清新，小河兩岸的草變黃、變黑……李村民帶頭罷免了從此臉跟關公似的村長，鄉親們已罷免好幾任這樣的村長了。
在鄉親們的強烈攻勢下，小型化工廠被迫停產關閉。
濃煙不再飄，汙水不再流，嗆鼻的氣味雖然有所減弱，但永遠伴著一堆廢墟似的工廠留在一望無際的良田上。村莊的周圍，有好些這樣的廢墟了。
良田早已不是良田。
村莊的環境已經不是當年的環境。
村莊的年輕人受不了這樣的環境，紛紛到外麵打工去了。
能走的都走了，隻剩下李村民一個人。
村莊最後成了李村民一個人的墳墓。
若幹年後，一群考古學者來到村莊，來到廢墟似的村莊，望著藍天，白雲，看著廢墟上活躍的飛鳥爬蟲，琢磨著，村莊曾經發生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