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陡然溶起一片青色,點點滴滴隨同天上的星子墜落到深藍色的夢瞳湖裏。湖中的白蓮花靜若處子,在月光下,她們安靜的在等待著什麼。
湖邊。湖麵淡起的乳白色水汽在乘風幽幽地遊走。它們穿過鵝卵石長滿青草的縫隙,把整個湖岸繚繞的神秘而又美麗。
湖邊小廳邊的那棵櫻花樹突然在夏天開放。本來是五月花期的她仿佛在等待什麼。她又在等待什麼呢?
“你為什麼要帶我到這裏來?你沒有權利……”一個身影漸漸溶到湖光反射的小廳裏,是虛弱而倔強的杜一雯。
她的對麵是微笑看她的歐朋奇。
好恨人的微笑,他為什麼要這樣?
“我救了你,所以我有權利帶你來。”歐朋友的聲音也好討厭。
“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杜一雯輕輕歎口氣,轉了身坐到小廳的木椅上。她不看歐朋奇,穿過月光下的櫻花樹,看到夢瞳湖裏美麗純潔的白蓮花。
“杜一雯,如果你把這些詭計多端用到正當的地方,或許你現在是一個非常出色的人物。”歐朋奇的聲音又在耳邊想起。
杜一雯冷冷的背影動也沒有動。
歐朋奇輕輕一笑,轉了身坐到小廳的欄杆上,甩著兩腿,仿佛一個欣賞風景卻又百無聊賴的孩子。他不說話,靜靜地等。
“我很傻是不是?”果然,過了有幾分鍾,杜一雯忍不住還是說話了。
“你不傻。”朋奇望著小廳外櫻花樹上飄落的一片晶瑩花瓣笑道,“你比誰都聰明。”
“可是我卻並沒有能聰明過你。我自作聰明的躲在門口聽你們交談,自認為誰也發現不了。”月亮從小廳鏤空的格子裏打進來,一片月色跳動在一雯的臉上,讓她的聲音像月色一樣輕。
“嗬嗬,如果我沒有發現你,你現在就成了孤魂野鬼了。”朋奇笑道。他說完,站起來,走到杜一雯的身邊,看著她月光裏微綠的眼睛,突然又一笑問道:“一雯,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愛過逸俊?”
杜一雯一愣,眼睛眨了一下,把俊俏的臉抬得更高。她逼視著朋奇的眼睛,慘然一笑道:“我現在什麼也沒有了。你卻又來殘忍的追問我這些?嗬嗬,你以為我不會告訴你嗎?既然你想看著我的痛苦快樂,那我便也直接告訴你。我從來沒有把任何一個人放在心上。莫鳴海!李逸俊!他們隻是我利用的棋子。你以為我是一個情願一輩子呆在別人下麵的小人物嗎?我在莫鳴海那個大小姐光環的壓迫下,渡過了整整十六年,我的最美好的年少時光……嗬嗬,至於逸俊——歐朋奇,你是一個聰明的人,你想我杜一雯會真的喜歡一個柔弱的像個女人的男孩嗎?嗯,現在都無所謂了。他走了,我也要走了。”她說到這裏,站起來,摸摸被大火燒得很狼狽的頭,轉了身向廳下走去,走到廳子外的櫻花樹下,她突然又回了頭,對一直站在廳子裏歐朋奇道:“記住!歐朋奇!告訴莫鳴海,還有所有憎恨我討厭我的人!我杜一雯並沒有失敗,我會活得更好。再見吧!三年後再見!我會比任何人都風光。歐朋奇,你比任何人都聰明,可惜我現在已經羽化成仙,你鬥不過我。”
晶瑩的櫻花瓣隨著月色打落在她回眸一笑的臉上。杜一雯的左額被火燎起一串的泡泡,原本月色一樣的長發被燒個卷掉大半,可是她卻宛然美到讓人無法直視。
好一個妖豔的狐狸精!越傷害她她愈美麗。
歐朋奇動也沒有動。他隻是站在小廳裏望著杜一雯。黑色的眸子裏漸漸閃現出邪邪的淡紫,嘴角的笑把腮兩邊的酒窩慢慢灌慢。
杜一雯冷笑一聲,轉了身昂首挺胸向前走去,可是突然一個高挑瘦削的身影從夜色裏走出。他從櫻花樹的月蔭裏輕輕地走出,悄無聲息仿佛夜間的精靈。
看到月色下,漸漸向她走近的那張慘白的臉,杜一雯渾身猛地一顫。
不可能!怎麼會是逸俊?!他不是離家出走,到了一個誰也到不了的地方了嗎?可是他為什麼偏偏在此地此時出現?!剛剛的談話……
他躲在櫻花樹下,悄悄地,聽到了自己和歐朋奇那個混蛋的所有的對話!
“杜一雯……”慘白的臉,蒼白的聲音,仿佛來自天邊,遙遠而可怕。逸俊白嫩的臉在月色下,青而陰沉,像是一個含怨死去的鬼魂。
“不是的!不是的!”杜一雯一下子驚醒過來,她衝上去抓住逸俊的手大聲地喊:“歐朋奇好卑鄙!他勾引我說出那些話來。我……我不是那樣的!我不是的!逸俊,我隻是不想讓他們看到我痛苦!我隻是裝著堅強!我隻是想瀟灑的轉身走開,讓他們看不到我失落的背影。逸俊!逸俊!你相信我好嗎?你不要不說話!逸俊……”
“啪!”一記耳光,一聲脆響打斷了杜一雯的呼喊。逸俊揮出的手停在空中,他緊咬的唇上漸漸滲出血珠來,比那突然隨風像雪一樣飄落的櫻花瓣還有紅,還要晶瑩。
杜一雯怔一怔,看著逸俊。她輕聲哼了一聲,身體慢慢地向後倒去,就在她快要倒進滿地的櫻花瓣裏時,突然一個閃著微藍熒光的東西從她的口袋裏滾落下來。
月光下,櫻花瓣裏,那個東西閃著熒熒的藍光,美若夢幻。
是藍星夢鑽。
逸俊微藍色的眼睛輕輕一閃,慢慢地低下身去,從花瓣之中撿起藍星夢鑽,放在月光裏看了一眼,然後把它別在自己的項鏈之上,轉了身踏著月色下的櫻花瓣向東方走去。
杜一雯整個身體僵直地躺在花瓣裏,湖邊遊走的青煙漸漸貼地侵來。不過片刻,麵無表情的杜一雯便消失了。
廳中的歐朋奇向櫻花樹下望了一眼,邪邪的眼睛裏充滿了勝利的笑。他打一個響指,輕輕地說道:“和我歐朋奇鬥——我拿著刀子滿街砍人的時候你還吃著棒棒糖看《櫻桃小丸子》呢。”說了這些,冷冷笑一聲,轉了身走下廳子,一搖一擺的身子漸漸消融在月色裏。
夢瞳湖邊,唯有清冷的月色。平時愛跳動的湖水仿佛結了冰樣的平靜。
那棵詭異的櫻花樹正在一片片的向下飄落著紅雪一樣的花瓣。
“歐朋奇,你做初一,那我隻能做十五了。”不知過了多久,在那貼地而走的雲煙之中突然陰陰地冒出一個聲音來。
海獨自呆呆地坐在窗前。
寧靜的窗外,月光正沿著長滿爬山虎的牆頭漸漸地消失。莫非和歐雲剛剛來看望她,並給她說了一個不好的消息:詩釋因為精神突然崩潰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詩釋徹底地瘋了,雖然也因此逃過了“縱火”罪。可是——
歐雲和莫非走後,海自責地倒在床上。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好半天才終於從床上爬起來麻木地走到窗前。
“莫鳴海!恨死你了!”海沉重地歎口氣自言自語道,“為什麼你要下去救逸俊?為什麼?如果車子不停下來,詩釋也不會因為見到杜一雯和李逸俊而再次犯病!”
莫鳴海你真的該死!
海又狠狠地痛罵自己一句,心裏的懊悔像是潮水一陣陣地湧上心頭。她站起來,從窗前走到門口,又從門口走回窗前.
歐朋友這個家夥,不說一聲就消失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等他回來,一定要好好的拿他出氣。
“哐!”正在海煩躁到極點的時候,突然門一聲急響,歐朋奇撞開門衝進來,拉了剛要發火的手低聲道:“海,收拾東西,快跟我走!”
“噢?到哪裏去?”海一心的怒氣被朋奇弄得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肚子的驚詫。
“快!不要說了!我們要馬上離開嘉水!跟我走!我已找好了車。”朋奇一邊說著,一邊拉了海的手急急地向外走。
海身不由己,跟著朋奇飛快地下了樓,做了電梯,下了樓來上了門口早已等待好的出租車,才突然間想起自己的手機和發卡還在病房的桌子上沒有帶。
看著坐到身邊的歐朋奇,海正要說,他卻已衝司機喊:“大哥,開車吧!”
“我的東西還在病房裏!”海忙喊道,“朋奇!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
“我再給你買。”朋奇說著,從黑暗之中拉住海的手。
海扭了頭去,看到朋奇安靜的眼睛。她一下子無語,歎口氣,越過朋奇望向車窗外。車子早已出了醫院,正沿著寬敞的大道向郊外駛去。
朋奇的手好厚實好溫暖。他的身體也正一陣陣地散發出好聞的清香味。他的胸口隨著平靜的呼吸有規律地一動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