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奇站在那裏。
瀉了一地銀色月光的人間,麵前便是皇冠高中的大門,走進去,拿出屬於自己的東西,從此之後,這裏的一切都不再和自己有關係。
算一算,從那個海邊的小島。那個遊蕩的少年重新坐到明亮的教室裏僅僅一個月。這段鍍著金黃色陽光的歲月像夢,像夢一樣甜美。
在那個海風吹拂的小島上,一個人坐在沒有星星的海邊,聽著單調的海潮聲,何嚐想過再能回到美好、單純、清新的學生時代?
總以為會一直美好下去,不用再回到那個寂寞、空虛、壓抑的世界裏。和自己最愛的女孩一起,早起上學,中午吃飯,晚上一起坐在閣樓上做作業、看星星。
可是一切都要失去了。
母親——厲害的母親。
看著她頭纏繃帶躺在病床上,一雙淚眼望著自己,朋奇突然感覺一種可怕。他真的低估了母親。
車禍。
偶然的車禍。多麼的偶然——母親——厲害的母親。
朋奇苦笑一下,抬頭向天空望去。月光的柔正慢慢的閃進撲天而來的烏雲之中去。烏雲多麼的肆無忌憚,它吞去了溫柔的月光,也把月亮邊上七彩光環吞噬了。
去吧!去吧!走進去,拿出自己的課本、鋼筆和試卷,然後像條狗一樣的滾出嘉水,坐上長著銀色翅膀的大鳥,飛過陌生深藍的大海,降落在那個陌生而有前途的音樂聖地……
母親太厲害。她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開車撞向山崖。她還有什麼做不出來?也許是自己想多了——也許是因為自己的話深深的傷害了母親的心,讓她心神迷亂而發生了車禍……
苦笑著,沿著有些硌人的石子小路。一步步的,接著慘淡的月光。近了,近了,馬上就要到教學樓了。
可是為什麼非要去拿呢?那些東西還有什麼用呢?一走了之——也許,那些東西留有甜蜜回憶的滋味,拿在手裏便可甜在心裏,在那個沒有她的遠方,可以感覺一些逝去的溫暖和美好……
往日好短的路,此時糾結的腳步走起來好長好長——
終於站到了教學樓的台階前,朋奇抬頭向上望去。黑黑的,沒有一盞燈。同學們大概都呆在家裏麵看電視,上網或者三五成群兩兩成雙,唯有自己這個天大的傻瓜在這樣月色深沉的夜晚來到這裏——
可是等等——那是什麼?在教學樓灰暗的前廳下閃動著一個身影。沒有燈,月亮也突然完全被烏雲吃掉,看不清那身影,隻感覺她的鬼鬼祟祟。
鬼?還是人?
朋奇活這麼大還沒有見過鬼,當然他也不相信這個世上有鬼。再說就算有鬼,又有什麼可怕?
朋奇冷笑一聲,腳步靈便起來。他緊走之步,衝到那個黑影的後麵,大喊一聲:“你是人還是鬼?”
黑影在黑色裏猛地一顫。它停滯了一下,似乎望了朋奇一眼,突然扯了腿便跑。嘩嘩啦啦仿佛什麼東西隨風飛舞。
朋奇大喊一聲:“我讓你跑!”大步追了上去。黑影好像怕極,沒命的向前跑去。可是沒跑幾步,突然“呀”的一聲,雙腳不隻踩到什麼東西上麵,一個狗吃屎趴到地上。
是一個人,而且是一個女人。
朋奇從身上拿出手機,胡亂的按了幾個鍵,慢慢地把光打向那個人的臉——
她在地上呻吟,趴著,一頭的長發擋住了她的臉。也許她沒有事,隻是不想讓朋奇看到她的麵容。
朋奇沒有說話,隻是伸了手去慢慢地撩開她的頭發。她是真的摔重了,不停地呻吟,無力去阻攔朋奇。隨著那零亂長發的一點點撥開,朋奇的眼神之中突然閃現出一道從來沒有的邪氣。他慢慢咧開嘴角,點點頭,瞳仁中的邪氣迸射出來,在突然打進清冷月光的走廊裏如螢火蟲一般的亂飛。
“是你。”朋奇嘴角擠出兩個字。
是——杜一雯!
她倒在地上,無力去解釋。她摔得太重,把整個左臉都磨出了血。烏雲散雲,清冷的月光裏,她像極了一個狐狸精。
“你在做什麼?”朋奇問。
杜一雯並不答話。她試圖要站起來,可是不能。她唯有喘了一口氣,可憐巴巴地說道:“我忘了一件東西,來取。你嚇到我……”
“東西?”朋奇笑笑,扶了她道:“那我,扶你起來,帶你看醫生。”
“不要……”杜一雯的聲音裏突然有了慌張。她死死地壓在地上,不讓朋奇來拉他。
朋奇眼中的邪氣漸漸地滑向嘴角。他突然伸了手,一下子推開杜一雯。
清冷明亮的月光下,有一遝厚厚的紙——不,是照片閃出青色的光。
“我就知道你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朋奇冷笑一聲,“這是什麼?”他慢慢地拿起上麵的一幅照片仔細地去看,沒有注意到杜一雯驚慌而變得蒼白的臉。
“這是——他媽的——什麼?!”借著月光,看到的!看到的是她嗎?她驚慌地被一個混蛋壓在身下,驚恐地伸手向窗外。那個混蛋撕開了她的衣服,把手伸到——
世界突然一片猩紅,朋奇低喝一聲紅了眼轉向地上的杜一雯:“告訴我這是什麼?告訴我!”
杜一雯渾身發抖。她說不出話來。
“這是海是不是……這個男人是誰?”朋奇蹲下身,把臉貼到杜一雯的臉上逼問道:“這個男人是誰?他把海怎麼樣了?快告訴我!不然我掐斷你的脖子!杜一雯,我可不是吃素長大的!”他這樣說著,果然伸了手去緊緊地掐住杜一雯的脖子。猛地一用力,便像提小雞一樣把杜一雯提起來。
杜一雯沒有掙紮。她滿臉是血,用一雙細長的眼睛靜靜地望著歐朋奇。
“對,就是莫鳴海。”她的聲音好平靜,平靜的讓人感覺不可思議。
朋奇渾身一顫,咬了牙又問道:“那個男人是誰?”
“吳若金……”杜一雯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輕聲道。
一絲的笑漸漸從朋奇的嘴角湧上他的眉間。他天生眉宇之間略寬,那一絲的笑聚在那裏,好陰好邪,久久不能散去。
“很好,很好……吳若金……你等著我。”朋奇握了雙拳,冷冷笑道。
突然回了頭,杜一雯已人手間消失。清冷的月光照不出她半點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