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八章 再見那個人二(1 / 3)

她不得不驚歎他們的緣分,次日他們分道揚鑣,卻沒想到三天後他們又在洛陽碼頭相遇。他們和她一樣要坐船南下,問過之後他們要去的地方竟是一樣的。理所當然是一樣的,兩年前是她是要去那個地方找他的,隻是後來全都變了。但變了又如何呢,今日的她不正順著當年自己設計好的路在走嗎?

她雇了一艘船,原先她並不打算和人共船,見他們人太多,始終沒找到船。她的心軟了,這樣船上多了十三個男人。她也認識了這群男人,一群鏢師,楊文鏢頭,其他的人名字她還是記住了的。

葉子並不讚同她的決定,卻也沒有說什麼。葉子很懂得分寸,主子的事她不會多問。

幹送她們到碼頭,他要回去複命。隻怕現在她每天吃什麼做什麼那個人都是知道一清二楚,她身邊除了葉子還有其他的人,例如船夫,船上的夥計。

楊文一幹人對她彬彬有禮,敬而遠之,隻怕他們也看出了船上的人不簡單。

夜晚的江邊的景致別有一番味道,岸邊篝火闌珊,還能隱約聽到陣陣狗吠聲,小孩子的哭鬧聲。江水潺潺流動,天上的星子也跟著一起晃動,船的另一頭還傳來悠悠笛聲。笛音纏綿悱惻,和著夜風消散在星光裏。

腳步不由自主地循聲而去,船頭立著一個身影,仔細一看正是關遜。他雙眸微閉,神態平和安詳,宛若世間萬物於他皆成空。又是一個意外,原以為他不過是個武夫,隻會舞刀弄劍的。沒料他還有如此柔情的一麵,一曲春江花月夜連她都為之心折。

察覺身後有人,他回過頭,臉上又是那招牌地羞赧笑容,摸摸腦袋:“龍姑娘。”

她走近幾步道:“關大哥的笛聲纏綿悱惻,繞梁三日。敏兒榮幸之至,能聽到關大哥如此優美的笛聲。”幾日的相處,她已不拘身份,直接和對方以大哥相稱。

“龍姑娘見笑了。”他被誇得更不好意思了。半晌之後,他才再開口:“夜深了,龍姑娘何以還不就寑。”

“關大哥為何又深夜在此吹笛呢?”她反問。

他先是一愣,兩人相視一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關大哥真讓敏兒刮目相看。我原想關大哥行走江湖,定不喜這絲竹管弦,卻沒想到關大哥一曲春江花月夜吹得如此精妙。”

他把目光投向遠處的燈火:“姑娘誇獎了,不過一點皮毛。”

“龍姑娘去陵城探親?”他問,她的侍從皆稱她為夫人,他正想是不是該換個稱呼。但她從未更正他,他想想也就罷了。

“不是。”她否認,“不是探親,而是回去長住。”

他眼裏閃過驚喜:“長住。你的夫君在那兒?”說完這句神色暗淡了。

“我的夫君。”她還有夫君嗎?不,他放開了她,將她算計在內,他還能算她的夫君嗎?所以她回答:“他不在那兒,以後也不會在那兒。”

她沒有否認就說明她真的嫁人呢。想想也是必然的,這麼美麗的女子在這個年紀怎麼還可能未出閣呢。

他清了清嗓音:“對不起,如語言有所衝撞的話,還請姑娘見諒。”

“知道我有夫君還稱我為姑娘?”她笑道。

他急了:“對不起,龍姑娘,不,夫人,我——。”

“沒關係。”不忍再逗他,“我和他已不再有關係,你稱我龍姑娘是對的。”

原來她——世間竟有那麼笨的男人,如此溫婉美麗的女子都舍得休棄。一下子對她同情起來,心裏的欠意更深:“對不起,龍姑娘,我——”

“不用說對不起。”真是個傻男人,跟那個人是那麼的不同。她笑容如舊:“已經沒有關係呢,而且你也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

他摸摸頭,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好,想安慰她。一遇上她清澈的美目什麼話都不會說呢。

她知道他一個人,妻子幾年前病死的,一直不曾續弦,年近三十的男人還孤身一人是極少的。她聽楊文談過,也是極力勸他的,但總是笑笑不置一詞。若是他有了娘子,此刻麵對她該會從容些吧!

“關大哥腰上的玉很別致。”她目光不自覺掃向他腰間的玉。

“哦。”他低頭,“玉是我太師伯留給我的。”

他取下玉放到她手裏說:“這玉和我經曆一場波折呢。”

“波折?”她已料到了他要說甚,話語裏沒有太多好奇。

他並沒有發現,自說自的:“兩年前我們押了幾車家具去京城,結果貨到時家具漆化了掉了大半,雇主不肯收。錢沒賺到反而賠光了身上的盤纏。隻得到天橋賣玉回鄉,賣了一百兩銀子。那趟送鏢還生了磨難,沒出剛出京城被官府當成亂黨在監牢裏關了十日。”

“官府的人也夠糊塗的。”她說的漫不經心。

“當時我們也是極力辯解,那些人關住我們既不提審也不問話。直到後來,才來了一官差問了我一句話。”

“什麼話。”她順著問。

“他問我認不認識宮裏的一個人。”至今回想還是有心驚肉跳的感覺,“那一刻心裏的確慌了?”

“這麼說他們是針對你而來的。”她的心跳得快起來,童年的回憶如一股腦兒湧過來,她真懷疑她的心髒是不是要跳出來了。

“我當時也是這麼想。我的確認識宮裏的一個人,我還想是不是她泄漏了我。但為了大家,我還是極力否認了,我的命不打緊,不能連累其他人。”

他是個有情有義的人,若非因為自己他也不會吃那個苦。

“沒過多久他們就放了我,我鬆了口氣,可惜的是那一城,一百兩銀子也給官差買酒喝了。”那並不是好的回憶,而且他幾乎不跟人提起。此刻如此順口說出來,他自己嚇了一跳。

“那你們回鄉定然十分辛苦。”她沒想過還會有這番波折,她真是害慘他了。

他聳肩笑道:“沒什麼吃不吃苦的,一群大男人,餐風宿露慣了。”

他好像一點都沒變啊。心裏的沉重卻沒有因他的樂觀豪爽減輕一分,光線勾勒出了他臉上的線條,這張剛毅的臉也有柔和的一麵。她接著:“後來你怎麼找到玉的呢?”

“大約在一年前,我的一個朋友在盛京的看到一個街頭小混混手裏拿著一塊玉。他一眼就看出那是我丟的那塊,一直跟著那小混混進了家當鋪,見他當了那塊玉。他馬上就把那玉買下來,還專程托人送還給我。”

“那玉跟你真有緣,是你的終究還是你的。”她把玉還給他。

他係好玉道:“我是不是話太多了。也不知為何,見姑娘總覺得似曾相識。”

她淡笑不語。

他發覺自己的話語不對,馬上又道歉:“在下絕非是要唐突姑娘,而是——”

“我知道關大哥說的句句是真心。”她立即安撫他。

他鬆了口氣道:“第一眼看到姑娘,在下還以為看到了一位故人。姑娘的氣質和她有幾分相似,但想想又覺得可能。”

她可以想象他說的故人是誰,但自己已無意再聊下去。

“時候不早了,我先回房休息。”

“姑娘自便。”他目送她離開,直至她進入了船艙才轉身。

回到陵城是在半個月後,她告訴了他住的地方。他堅持要送她回去,她隻好讓他送了。葉子眼裏盡是不讚同,她知道葉子想的是什麼?無妨,這樣也好,最好盡快告訴那個人,

她想知道那個人會有什麼反應。其實是很幼稚的,她卻克製不住自己,甚至有報複他的衝動。隻是,那人遠在天邊,要報複無也無從下手。

李嬤嬤把她的新家布置得很好,完全是按照公主府的格局設置,不用細想都知道這房子是照誰的意思布置的。能在和她那麼相愛的情況下來計劃送她離開,他真的不是普通的不簡單啊。

“公主,你累了,先去休息吧。”李嬤嬤紅著眼道。

她沒請關遜進來,按理人家送她回家她該請他喝杯茶才是,但她想好好歇會兒,沒心思去應會其他的人呢。隻在門口別了。

“嬤嬤,這幾年辛苦你呢!”她在李嬤嬤的引導下,穿過廳堂去李嬤嬤為她備的廂房。

一推開門她傻眼了,房間的每一處竟和公主府他們的房間一模一樣。

“公主。”李嬤嬤小心翼翼,見主子眼裏含淚嚇了一大跳,“是不是房間沒有布置好,奴才立刻讓人重新弄。”

“很好。”楠木雕花大床,鋪上了玉蝶戲菊的火炕,上麵的桌幾的茶具都不曾變。紅木衣櫃,輕輕打開,裏麵全是她平日穿的衣物。摸摸衣料,還是有不同的,衣都是新的。上層該是他的衣物,一抬眼,她別開了眼,關上衣櫃。什麼意思呢?想要告訴她一切都沒有變,隻是他那人不在而已嗎?難道他不知道人不在其他的東西對她而言根本不具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