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沒有人，比如政府的支持嗎？你做的對我們很有教育意義，記者不可能不報道，不會沒有引起政府的關注吧？”那女孩的問題實在太尖銳了，看來她真的不知道掩著自己的鋒芒。
“有，你剛才在外麵應該看到了有一個條幅上印著的有幾家讚助單位，還有就是博物館的場地。像現在的博物館——就這間房子，一天就得八千多，我辦這個活動已經十多天了，若沒有博物館免費提供場所，別說這麼多天，就是三天我想我也辦不了。記者也有報道，市長也來看過，說了很多鼓勵的話。”
“但是沒有行動上的表示？”
“怎麼沒有？他們以及電台幫我做了很長時間的宣傳，花了十幾萬。你想想，我辦這個活動，你們來參觀是完全免費的，我根本沒有從中獲取任何物質方麵的東西。但是我的精神感到充實，你能明白嗎？”
“那你最終的目標是什麼呢？”
“我的目標——”牛牛停了一下，“我做這個東西，一開始是為了掙錢，但是我沒有賣過一件東西，後來是為了精神方麵的享受。現在我缺的是名，青史留名，你知道吧。我就想辦一個屬於自己的‘牛牛博物館’。”
“難道這十六年中你沒有想過放棄嗎？”女孩還真是不屈不撓。
“怎麼會沒有想過？我有自己的家庭。我的女兒像你一般大了，但是她很懂事。”忽然，他轉過話鋒問：“如果現在地上掉了一毛錢，你會拾起來嗎？”
女孩愣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
“你會拾嗎？”牛牛繼續追問。
“我想我會，尤其有收藏價值的時候。”女孩猶豫了一下回答。我想這不是她的真心話，她顯然是為了附和牛牛的收藏觀。
牛牛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說：“我的女兒，隻有幾歲的時候就知道，把路上見到的礦泉水瓶撿回家，讓奶奶賣垃圾。”他很自豪地笑。“你想想一個礦泉水瓶子值幾分錢？”
“可是，你說你家的房子隻有幾十平米，你的這些——”女孩指著滿滿一房間的塑像等物件不解地問。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的這些東西都放在朋友家裏麵的車庫裏。我如果賣掉這些塑像，哪怕就幾件，就可以改變目前的處境，住幾百平米大房子，但是我不忍心。我已經對這些東西都有了感情。隨著收藏的東西越來越多，我對毛主席的了解越深。我去過很多地方，就是為收集跟他有關的一切東西，這麼多年，我對毛主席的敬仰已經非以前那種粗淺的認識，我想把關於他的一切發揚繼承……”女孩的眼光漸漸變得不再那麼飛揚跋扈，她靜靜地聽著牛牛對曆史的解讀，沉默不語。
我想她今天是沒有白來的。我一直悄悄跟在她的身後，臨走時，牛牛遞給每位同學一張名片，並且索要簽名。“我隻是想讓這次活動更有意義。”牛牛解釋。
我看到女孩在上麵寫道：“物質的貧者，精神的富翁。”簽名：方勤。原來，她叫方勤。
在出門的一刹那，她突然又轉向牛牛，“我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原來是——”她指著毛主席的一幅幅圖片，接著說：“為什麼毛主席始終是一個人呢？他是個人，是個有感情的人，怎麼能夠始終一個人呢？你把他孤立起來，當作聖人來崇拜敬仰，不知不覺中將他與大眾脫離了。”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瞪大眼看著她，她愣了一下，像犯了什麼錯似的。而後，眨了下眼睛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