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梧桐帶著鳳華凰趕到山下之時，平沙縣中仍舊平靜如常。
然，鳳華凰卻從空氣中聞到一絲淡淡的血腥味，循著血腥味一路尋去，竟是直通楚成的家宅。
二人來到院門口，院中沒有半點聲響，但濃鬱的血腥味已經令梧桐心中焦慮不已。她一把推開院門，院中一片狼藉，顯然是剛才經過一番惡鬥。
梧桐大步往屋中走去，裏麵也是一樣被打得亂七八糟，桌椅全部掀翻在地，牆壁上偶有一點猩紅的鮮血。
她心中大驚：“師兄，師兄！”
兩人繞到後院，滿地盡是鮮血，梧桐瞧見背對著自己坐在地上，頭發散亂，背影消瘦，低著頭不知道在做什麼。
梧桐緩步來到他身後，正欲張口喊他之時，這才瞧見他懷中還躺著個女子，仔細一瞧，此女正是楚家娘子！
“師兄，”她繞到楚成前麵，見到楚家娘子臉色煞白，雙眼緊閉，胸口處被人狠狠刺了個大窟窿，鮮血已經停止了流淌，然而身下一大片被染紅的土地卻令人觸目驚心。
楚成低著頭，手臂與肩上各有數道傷口，此刻正在淌血。他卻渾然不覺，兩隻眼睛木然地盯著懷中的人兒，絕望與頹然的氣息自他身上散發出來。
悄然間，鳳華凰來到梧桐旁邊，見到眼前這番景象，沒有梧桐那般震驚，隻是淡淡地問道：“他是你師兄？”
梧桐沒理他，蹲下身子，伸手搭在楚成肩上：“師兄，你……”
“我錯了，”楚成的聲音沙啞無比，僅僅隻是一天不見，他似是老了三四十歲，“我不該不聽師父的話，不該不願跟你回南華山，更加不該以為自己真的有實力足夠保護她……”
梧桐垂下眼眸，黯然道：“該道歉的是我，若非我與哥哥來此處叨擾，也不會引來羽霞觀的人，我對不起你們！”
“就算你們不來，羽霞觀的人也不會放過我們，”他生硬地扯動嘴角，笑得眼眶通紅，“從我下山那一刻開始，羽霞觀的人就一直盯著我，直到我去秀兒老家探望的時候，我一時忍不住，與他們正麵發生衝突。那時的我身無牽掛，下手毫無顧忌，而他們也不是什麼高級弟子，我一人力戰數十人，雖傷卻勝。”
“為何他們會從你下山開始就……”梧桐稍稍一愣，“是因為你曾從蘇常那廝手中救了我！”
他輕輕撫摸懷中的人兒：“師父從一開始就已經算到這一切，才會喚你前來叫我回去，不想我這般不懂事，如今終於自食惡果。”
修真之人沉淪於紅塵俗世，是禍不是福……
梧桐回想南華真人說過的這句話，若真知今日苦果，即便楚成不願回，她就算綁也會將他綁回去！她沉默許久，低聲說道：“如此下去不是個辦法，你……還是讓她入土為安吧。”
楚成手臂緊了緊，卻是不做聲了。
梧桐咬了咬下嘴唇，餘光瞥見旁邊一直不說話的鳳華凰，想起當日聚魂珠的事情，當即站起來問他：“那顆珠子呢？它不是可以讓人起死回生嗎！”
“她的屍首都毀成這般模樣，即便真將魂魄召回，也沒法子活過來，”他親昵且自然地摸摸梧桐的腦袋，為她捋清碎發，“更何況她是凡人，一旦死亡，靈魂就被地府小鬼勾走，此刻估計正在閻君麵前受審。若強行召回其魂魄，隻怕會惹來地府追查，到時候可就真的有理說不清了。”
他的語氣溫柔似水，絲毫不被身旁的悲慘情景所感染，依舊美得超凡脫俗。
梧桐別扭地扭開頭：“你在救你妻子的時候，怎地不怕被地府追捕？”
“因為她是我愛的人，我可以為了她做盡一切惡事，不管是殺人放火，還是得罪天君佛祖，我都可以做的問心無愧。隻要，你也能一樣地愛我。”
梧桐後退半步，躲開他灼熱的眼神：“我不是她，這件事情我已經和你說過很多遍了！”
鳳華凰輕笑，眉目如畫，靈動唯美。
梧桐懶得再搭理他，環顧四周，見這裏已經被破壞得不成樣子，心中越發沉重。她找了塊相對幹淨點的地方，尋來一把鋤頭，開始就地挖洞。
鳳華凰就靠在附近一棵樹上，雙臂環胸：“他未必會領你的情，你何必自作多情。”
梧桐連看都不再他一眼，自顧自地挖洞，鋤頭刨地的聲音一下接一下地回響與後院之中，寂靜且哀傷。
天色漸暗，天邊偶有烏鴉鳴叫，映著夕陽西下的殘景，出奇的悲涼。
許久，梧桐挖出一個一兩丈深的土坑，放下鋤頭，來到楚成身邊，想要出聲喊他，但是話為出口就卡在喉嚨處，怎麼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