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楚成從門中走出來時,梧桐原本呆愣的思緒忽然動了動,她終於明白陷入南華真人話中的意思。
四年不見,曾經那個臭屁哄哄的少年郎竟生出幾分成熟之味,漸趨剛毅的臉龐上揚起一抹苦笑::“是師父派你們來尋我的?”
梧桐不答話,礙於禮貌,丁秀上前代她回話:“真人希望你回去。”
楚成眼中閃過一絲晦暗,他衝娘子笑道:“他們是我的朋友,你且下去準備茶水。”
楚家娘子溫順地點點頭,將梧桐二人引進門之後,便朝廚房走去。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丁秀拍了拍楚成的肩膀,促狹地笑道:“你小子混得不錯,娶了個這麼標致的娘子!”
楚成這才找回當年的一點情懷,擺了個酷酷的造型,驕傲地笑道:“那是自然!能被我楚成看上的女子,肯定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子!”
他倆又是一番調笑,獨留梧桐依舊保持沉默。直到三人一道進了屋子,坐定之後,梧桐終於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惑:“你就是為了你……你的娘子,才不願回南華山?”
“也許吧,”楚成抬眼望了望屋中平凡的布置,其中的每一處都有自己的心意與回憶,如若真要他忽然放棄,或許真會舍不得,“她不是我留在這裏的全部原因,卻是我願意留下來的最大原因。”
望著他滿是柔意的眼神,梧桐不知怎地,心中生出幾分落寞之感。
她心目中的楚成,應該是那個自認天下第一的臭屁小子,是那個總愛太高身份教訓自己的混蛋師兄,更是那個與自己把酒對月肆意酣暢的無憂少年郎……
注意到梧桐眼中流露出來的失望,丁秀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
楚家娘子是一個典型的江南女子,模樣清秀溫婉,說話輕聲細語,待人溫柔和順。飯桌之上,梧桐望著她纖細白皙的手指,再看看自己手心裏厚厚的繭子,笑得有些無奈。
若說楚成唯一不變的,便是他那大大咧咧的性格,他自是沒有注意到梧桐的那些小心思,開心地與丁秀大碗喝酒,爽朗的笑聲繞梁不去。
飯後,梧桐將這間不大的院子轉了一遍,從柴房到廚房,從廂房到書房,從前院到後院,每一棵樹,每一朵花,甚至於那些正在悠閑地散步的老母雞。她都一樣不落地看了個遍,心中有些感歎:這些就是他所向往的生活?
這個問題一直纏在梧桐身邊,久久未曾散去。而她,對於回山之說再沒提過。
楚成很開心老朋友來看望他,邀請梧桐二人在他家多住兩日,待大家盡了興再離開。梧桐二人推辭不過,隻得應了他的盛情邀請。
晚飯過後,梧桐洗漱一番便回房睡去了。
楚成與丁秀坐在屋頂之上,一人拿著一壺酒,望著頭頂之上的滿天繁星,有一句沒一句地瞎聊。
“幸虧來的是你們,”楚成舉起酒壺,衝著滿天繁星大吼一聲,“師父,就這一點,徒兒必須敬你一杯!”言罷,他仰頭便喝下一大口酒。
“真人自有他的打算,”丁秀亦跟著喝了口酒,“如若他派來的是其他人,你是否二話不說就會與之大打出手?”
“嘿嘿,知我者莫過秀兒!”他狠狠拍了拍丁秀的背脊,笑得愈加開心。
“如果,妹妹遵從師願,一定要你回去,你是否也要與之出手?”
楚成聞言,緩緩放下酒壺,望天想了一會兒:“不會。”
又過了一會兒,他繼續說道:“師父就是知道一點,才會決定讓她來尋我。就算尋不回我,至少我不會傷到她。哈哈,還是師父最狡猾!”
丁秀笑笑,不再言語。楚成忽然也不想開口,舒服地躺下來,望著滿天的星子,想起曾經在南華山的日子,嘴角輕揚。
沒多久,楚成就這麼陷入了睡夢之中。
丁秀推了他兩把,發現他真是睡著了,換做從前,這般動靜早就令他一蹦而起,如今果真是過多了安生日子,就連原本敏銳的警覺也不知不自覺地降低了。
望著他眉宇間的輕鬆幸福之態,丁秀不禁歎了口氣:真不知他這般是福還是禍……
他脫下罩衫,披在楚成的身上,起身跳下屋頂,獨身立於院中,麵對前方一片漆黑的夜色,淡淡道:“跟了這麼久,也該現身相見了……”
翌日,梧桐起了個大早,洗漱之後就去客廳用早飯。隻見楚成也剛起床,眼中一片朦朧,顯然是剛睡醒。楚家娘子就在此時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相公,丁公子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