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輕輕一笑,又道:“丹不必多慮,寡人不過是要留下你身邊的一個侍女罷了。”
亮如白晝的燈火下,燕丹的身子猛地一顫,聲音似從齒間強逼出一般,問:“秦王要留下的侍女是。。。。。。?”
“夏文嫣。”
嬴政口中說出的名字,極其平淡,卻驚得我連連向後退了好幾步。是錯覺嗎?嬴政是要留下我?是夏文嫣?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我?
偌大的偏僻宮邸,一陣死寂般的靜默,靜得可以清晰聽到燕丹緊握的拳頭由於用力過度,關節發出的“咯咯”脆響。半晌,燕丹才咬著牙道:“如果我不願意呢?”
嬴政由鼻腔中冷冷哼出兩聲笑,道:“丹既不願意,就請回至宮內歇息,今後莫要再踏出宮門半步,否則休怪寡人不念舊情。”
後半句話說得那樣斬釘截鐵,那樣冷薄無情,任誰都能清楚明了他所言的不念舊情,是何意。兩眼輕輕微閉,便有兩行淚由眼眶倏忽而落。他若不舍下我,便要從此受幽禁之苦,若舍不下自由,便唯有一死。抉擇,從來都是最讓人痛心裂肺的,於他是,於我亦是。
燕丹將緊握的拳頭一點一點鬆放開,自嘲般地輕輕笑道:“那就隻好有勞秦王再費些酒菜了。”
身側五名侍衛立即齊齊跪倒,哀聲勸道:“殿下請三思啊!”
燕丹淡淡目視前方,不發一言,任由他們那般跪著。
嬴政冷冷凝視著對麵那個心意已決的昔日友人,似乎在等待什麼,可沒人知道他在等待什麼。
我知道,我不能再讓他為了我這般犧牲,他應該回到燕國,至少在那裏,他才是名副其實的燕國太子,至少在那裏,他才有一絲可能改變那個結局。
我踉蹌著向前站出幾步,堅定無比道:“我願意留下。”
燕丹轉過身,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仿佛沒聽清我的話。我望著他,再次字字句句道:“文嫣願意留下,殿下與他們一同回燕國去吧!”
燕丹雙眼緊緊凝著我,眉眼中寫滿了哀傷。
無聲的四目相對,我再難自持,傾身撲在他懷裏,瞬間淚如雨下。
他用力將我摟在懷中,泣聲道:“你讓我回燕國,可我怎能就這樣舍你而去?”
我暗自拂去臉上的淚,輕聲道:“殿下隻有今日舍下,才能換得日後與文嫣的長相廝守。”
燕丹默然抱著我,許久,才略鬆開雙臂,看著我道:“等我,我一定會來接你回去。”
心中又是一陣難忍的酸楚,我附在他耳上,含淚輕聲道:“迫不得已時,殿下可以去尋一個名叫荊軻的人,或許他能助你一助。”
話未完,便有人上來催促,我不舍地離開燕丹的懷抱,也不知他有沒有記下那個名字。轉身看著哭得已不成形的玉兒。她哭著走到我身前,不成聲道:“讓玉兒代替姐姐留下吧,玉兒願意為姐姐留下。”
我笑著拉起她的手,強自忍著欲奪眶而出的淚水,可聲音仍舊帶了哽咽,“秦王指名要留下的是我,你充數不得的,去吧,替我好好照顧殿下,照顧自己,就不枉你我姐妹一場。”
嬴政命所有兵衛讓開路,放燕丹等人離去。我望著燕丹與玉兒三步兩回頭的身影,愴然而涕,此一別,不知是否還能再見,再見,是否是遙遙而不可期,期,是否已成為了一種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