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黃昏中，屋裏的一切都顯得那麼朦朧，物是，人亦是，不真實。
莘桐躺在病床上，看著那一對激烈擁吻的男女，闔了眼睛，早知道，她就不醒來了。
她愛的男人，這一瞬間幾乎顛覆了她原來所認為的世界模樣。
竟是和自己最好的朋友。
是因為這一年來自己日漸消瘦，此刻病入膏肓嗎？
“好啦，小莘要醒了……回去再……”女子的嚶嚀卻有幾分縱容的意味。
“……演了這麼久……真的快要受不了了……”他說著，氣息不穩，因為激烈的親吻。
他沒有這樣吻過莘桐，縱使在熱戀時。
莘桐的唇緊抿著，被中的手拳握起來……終又鬆了開。
將要走到生命的盡頭，已經沒有力氣去指責誰，何必死後讓別人討厭呢？
可是眼淚還是忍不住流了下來，也許是恨他，也許是心疼自己。
不覺發出一聲抽氣聲。
擁吻在一起的兩個人頓時像皮球似地分了開來，並拉開相應的距離。
他咽口口水，以為自己聽錯了，上前輕喚了一聲，“小莘？”
莘桐不應，仍舊閉著眼睛，努力把眼淚壓下。
“小莘，你醒了？小莘……”
莘桐的腦袋轉向他的方位，用一種初醒的慵懶而虛弱的語氣，嗯了一聲，緩緩睜開眼睛。
“嶽……野……”莘桐努力發出聲音，看著他，然後看向楊琳，楊琳見狀趕緊走近前，眼底閃過一絲心虛。
“小莘你是不是又難受了？”嶽野說著就要按鈴喚護士，莘桐搖了搖頭，不多的時間不想再浪費在冰冷的醫療器械和各種藥物帶來的痛苦上，延長那一時半會兒的生命又有什麼意思呢？
“小莘，你還好吧？”楊琳咬著嘴唇，仿佛是傷心了。
莘桐看著她，想問問她，她是真心為自己傷心的嗎？
人生苦短。
想做的事來不及做，想愛的人也沒愛夠，或許嶽野根本就……沒愛過她。
“嶽……野……”莘桐忍不住喚出聲，“你有沒有……愛過我？”
嶽野眼睛一睜，有種秘密被說破的驚慌，他看了楊琳一眼，一下子趴到了病床前，“小莘！”
“回答我……”
嶽野點頭，“愛過！”
“……會不會一直記著我？”
“怎麼會忘記呢？我對不起你……我混蛋！”
莘桐搖了搖頭，露出虛弱的笑容，她很滿足了，她在這個世界上無親無故，赤條條來，孤單單去，有人真的愛過她，會一直記著她，她就不怕死了。
書上說，不被遺忘，靈魂就會一直存在。
“嶽野……謝謝你讓我……帶著希望……離開……”
“小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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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了，阮勳會友興盡而歸，邁著醉步踏進內院，本欲到四姨娘屋裏去，忽而聽見一陣女孩的啼哭聲，嚶嚶糯糯，在寂靜的深夜，格外清晰。
現在他膝下有兩個幼女，三小姐碧桐，四小姐莘桐。
這哭聲是莘桐的，他知道。
猶豫了一下，阮勳搖搖晃晃轉進了西偏院。
越近，哭聲越惹人憐惜，仿佛就在耳旁。
莘桐六歲，已不是繈褓嬰孩，怎麼半夜哭起來了？
穿過院子，到了廊下，他剛要上階，胃裏忽然一陣難受，想吐酒，腳步不穩，打了個趔趄！
半醉中，猛地清醒，輕叫了一聲“哎喲我的娘！”
話音未落，卻感覺到背後有人。
阮勳一時斂眉，恢複平日的威嚴模樣，轉身一看，是一個端著湯水的丫頭。
“......老爺，您沒事吧？”丫頭低眉順眼的樣子，兩手緊緊抓著托盤，分明緊張，但唇間極力壓抑的嗤笑之意，那麼明顯。
阮勳知到自己剛才的失態失言被這丫頭撞見了，一時怒火中燒，揮手就是一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