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朕!”趙禎淡淡道:“怎麼不吹了?接著吹罷!”
“臣妾不知官家這麼晚了還未歇息……”小人兒嘟嘟嚷嚷著嘴兒接不下去了。
“你怎麼這麼晚了也還沒睡?”趙禎皺了皺眉道:“一個人出來的?怎麼也不提著燈籠?這裏這麼黑,難道你不怕麼?”
“不怕!”張才人輕聲笑了,聲若銀鈴,歡喜道:“我今兒才記熟的一曲笛譜,聽曹姑姑說,月下聞笛是最雅趣的事情,是以……我就一個人來這試試。”
趙禎被她幼稚的言語惹得輕聲笑了,道:“你可感覺到雅趣了?”
張才人輕輕吐著舌道:“沒有呢!我隻聽見草叢裏的蟲兒在叫喚,仿佛要與我的笛聲比試一番,瞧瞧誰的嗓音響亮!”
“那你現下怎麼不吹了?”趙禎淡然笑道。
“因為……因為官家突然走來,嚇了我一跳!”張才人說著說著,就忘了自稱臣妾了。她小小年紀,哪裏知道臣妾到底是什麼意思呢!隻是別人教導她要這樣說,便有如鸚鵡學舌般說了。
“夜裏涼,隨朕走罷!一會叫個小太監送你回去。”趙禎也覺得有些涼意了。這禦花園內樹木花草繁茂,夜裏露水下來了,就比白日陰冷多了。
“是!”張才人應了一聲,將竹笛納入懷中,自自然然地伸出手來,牽著趙禎的手隨著他一道走。
趙禎覺得一隻冰涼的小手探入掌中,不禁微微一怔,隨即便又笑了。這孩子,果然還是孩童心性,走道都要人攜著她的手。這麼小的年紀,便離了父母、親人進了宮,是不是有些淒慘了?
堪堪走到寢宮門外,就聽見宮內傳來一個酸澀澀的聲音道:“官家好興致嗬!夜半三更的帶著小才人回來,可是要講故事哄她睡覺?”
趙禎皺了皺眉頭,怎的又是皇後?現下,他又怎會在意她說些什麼呢?隻是淡然道:“朕記得今夜侍寢的是尚美人吧?皇後來這裏作什麼?”
“怎麼?這後宮莫非不是臣妾可管的麼?臣妾隻不過來瞧瞧官家罷了,這也有錯處麼?”郭皇後盛氣淩人道。她那妒恨的眼睛卻盯著牽著趙禎的手,躲在趙禎身後偷偷拿眼瞧她的張才人,一時生氣,不禁喝道:“張才人!這後宮裏還有規矩沒有?教導你的宮人曹氏是怎麼教你的?見到我怎的也不行禮?”
張才人被她這一喝,頓時嚇得打了個哆嗦,皇後好凶的。她咧了咧嘴,想哭,卻又不敢。委委屈屈地放開趙禎的手,就要給皇後行禮。
趙禎一把拉住她,向著皇後淡然道:“你在朕麵前粗聲大氣地教訓人,可還有規矩沒有?”
郭皇後柳眉一揚,正要開口反駁,這時尚美人走了過來道:“皇後這麼晚了,怎的還惹官家生氣?”說著,向著趙禎嫣然一笑道:“官家近日裏操辦大行皇太後的喪事可覺得乏累?身子骨要緊,還是早些歇下罷!”說著又淡淡笑道:“皇後這幾日定是也乏了,這天也晚了,還是請早些回宮吧。”
趙禎冷笑一聲,也不理會那郭皇後,叫道:“來個人,送張才人回去!多點著亮些的燈籠,別讓才人跌了。”
一個小太監應了一聲,帶著張才人走了。
郭皇後隻覺一肚子怨氣,又偏偏不能向著趙禎發泄,便冷笑著望著尚美人道:“我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小小的美人來說話了?還是等你哪日當上了皇後再來教訓我吧!”
尚美人不敢與郭皇後頂撞,可憐兮兮望著趙禎,欲言又止。
趙禎一見這些妃嬪們又開始爭風吃醋,心裏煩躁不已。先前與張才人在一起好不容易才得來的片刻寧靜的心境又被攪亂了,再想起往日裏忍耐這個無禮的皇後甚久,這時再也忍不住了,當下厲聲喝道:“放肆!當著朕的麵吵吵鬧鬧成何體統?你給朕滾回宮去!”
郭皇後進宮以來仗著有太後撐腰,哪裏吃過趙禎如此重的言語?就連前回安心在宮裏嚷鬧,趙禎也沒對她這樣疾言厲色過,頓時麵子上掛不住,也不及細想了,張口便道:“太後此時不在了,官家可是使的好威風!”說著,恨恨瞪著尚美人道:“我就不信,我堂堂一個皇後,還不能教訓你這個美人了!”話音剛落,便抬起手來,重重一掌向著尚美人頰上搧去。
尚美人“哎喲”一聲,躲之不及,卻聽見“啪”的一聲脆響,自己臉上卻不覺得疼痛,再抬頭一瞧,頓時嚇得懵了——原來郭皇後這一掌正打在來救她的趙禎脖頸之上,紅通通的甚是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