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從來沒聽你說過?”安心雙手插腰作細腳伶丁的圓規狀質問道。
蔡襄賠著笑道:“那時候你不是正忙著蘅蕪苑的事情麼?哪有空去瞧熱鬧,是以我沒說。”雖然現下大了,安心已很少拿他的頭當銅鑼敲,但防患於未然還是有必要的,否則這臉可就丟大了。
“我要去看!我要去看!”安心躍起歡呼道。
眾人皆掩麵搖頭不忍再看她如此“野蠻”的模樣。都已是可以談論婚嫁的女子了,怎的還是這副率性而為的模樣,一點也不端莊。
難得的,在眾人強烈鄙視的目光下,安心委屈地進屋妝扮去了,非要證明一下自己並不是爛泥糊不上牆。
淡掃娥眉,細勻脂粉。雖然一向不喜歡化妝,但易容術學的多了,化個日常的簡單妝容還是隨心所欲之事。頭發有些麻煩,讓蘭汀隻輕輕挽了個垂鬟。她不喜歡唐朝風格的雍榮華貴的高髻,頭上頂那麼一個大包,還是假發!要多別扭就多別扭。看來因為時代的差距,審美觀還是有很大不同的。粘貼花鈿就免了吧,安心倒是替蘭汀在額間以嗬膠貼了一枚沁紅的梅花鈿,看來倒也俏皮可愛。
天冷,若讓安心穿一些薄質輕巧的服飾她是死也不會肯的,寧願醜死也不願凍死。上身套一件絮綿的淡色襦襖,下身素羅長褲,外邊泥金長裙,再罩一件前襟繪繡花邊的長袖對襟褙子,一個嬌嬌俏俏的古裝女子便宛然眼前。
蔡襄自然是看傻了眼,他很少見到安心如此盛妝。江傲眼中也流露出一抹欣賞之意,這個安心雖然算不上傾國傾城,但打扮一下配上她靈動俏麗的氣質還算是美人一個。
挑的自然是大相國寺。一行人閑逛著去的,不為燒香禮佛,隻為瞧熱鬧。
人多,漸漸便有些被擠散了,隻有蘭汀緊緊挽著安心的手,生怕被旁人占了便宜去。她是宋朝女子,雖然宋朝並不太為保守,但作為尚未出閣的女子,她一向很少出門,更很少在這麼多人的地方拋頭露麵。
“安心,你瞧前麵佛堂前圍了那麼些人不知可有什麼故事。”蘭汀興奮道。難得出門一次,自然看什麼都覺得新鮮。
安心瞧了她一眼,心下有些憐惜,在古代做女子真的是很命苦哦。於是應道:“那咱們就去瞧瞧吧。”
走近卻見人群內圍著一名正在當眾彈唱的青樓女子指點而談。
“雙鳳樓的頭牌綺玉姑娘平素京中權貴一擲千金也未必能夠見著,今日卻沒想到她會來這浴佛會上當眾彈唱,看來我等眼福不淺。”人群中一人得意洋洋道。
“你知曉什麼?綺玉姑娘唱的是柳三變的詞呢,大概是為今次柳三變再次落榜而抱不平呢!”另一人道。
人群中也有些年紀老成的人搖頭道:“浴佛會上唱這種旖ni放蕩之詞,還是出自青樓女子之口,真是大大的褻du了佛祖。”
聽了這話立時有人反駁道:“佛祖怎麼了?佛祖不也是凡人變的?若是成的了佛的,任憑有多少紅粉嬌娃在麵前低吟淺唱也不會亂了佛性,若是那定力不足、心猿意馬的卻也成不了佛!”
這話倒是引起了一片讚同之聲,就連安心也不得不點頭歎服此人真是善於狡辯卻也讓人無從反駁。
蘭汀好奇道:“柳三變是誰?為何他落了榜卻還有人來替他報不平,這不是擺明了對皇帝不滿麼?”
安心笑吟吟道:“柳三變便是柳永。聽說此時凡有井水處,即能歌柳詞,他的名聲不是很大麼?你不知曉?”
蘭汀默默搖了搖頭。
這時聽得那綺玉彈著琵琶唱道:“黃金榜上。偶夫龍頭望。明代暫遺賢,如何向。未遂風雲便,爭不恣狂蕩。何須論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煙花巷陌,依約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尋訪。且恁偎紅翠,風liu事、平生暢。青春都一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聲音清脆動人,和著琵琶聲韻分外圓潤流暢。安心不禁點頭默讚,這綺玉比起那香雪軒中的謝香香又高明了不少,音色宛轉間似是輕聲歎敘、娓娓動聽,卻並無一分賣弄之調。再抬頭看那低著頭的綺玉,氣度淡雅,有如空穀幽蘭,雖柔弱卻無靦腆之色,落落大方,不愧是東京城有名的雙鳳樓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