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唇輕啟,他對她打了一聲招呼:“曉葵,好久不見。”見到她的那一瞬想要說太多了,最後隻能簡化成這樣一句話。
好久不見。你的身邊站的不再是我。
聽到他喊她的名字,她才反應過來,訥訥地應了一聲:“是啊,好久不見。”
久到,她沒有想到再次見到他的時候會是這樣一個情景出現在他的麵前;久到,她仿佛都有一種錯覺,他們的認識僅存於上個世紀。
杜子暉沒有想到他們也認識,奇怪地插了一句:“你們認識?”
曉葵霎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他是……”
“我是她的學長。”藍皓晨接下去,“有空再敘舊吧。”他穿過他們,走進了洗手間。
來得很快,去得也很快。仿佛不像是真實存在過一般。
“曉葵,我去然那邊看看。”杜子暉聽到了藍皓晨的話,和曉葵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
曉葵一個人靜靜地站在原地,沒有動也沒有做什麼。那句話一直回響在耳邊。『我是她的學長。』
僅是……學長,而已麼?
婚禮上,新郎和新娘要一起牽手走上紅地毯。而伴郎伴娘是分成兩組站在他們身邊陪他們一起走的。杜子暉因為和曉葵還有賭氣的成分,就走到了周筱筱那邊。那麼剩下的隻有曉葵和藍皓晨一組了。
身邊的人存在感過於強烈,曉葵感到自己很難呼吸。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在神父還沒有發令之前,她一直都屏著呼吸。
他仿佛看穿了她的不適一樣,輕笑道:“你好像比小涵還要緊張。”
什麼?曉葵奇怪地抬起頭,對上他略帶調侃的視線,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是在調侃她嗎,為什麼他的眸光裏趨於那麼多的平靜。
比以前更加靜了。靜得仿佛有些可怕。
就在沉默的那瞬間,神父突然發出了聲音,全場都沸騰起來:“下麵有情新郎新娘一起步入紅地毯,從此以後,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哇!”……
音樂聲奏響,是代表著婚禮的結婚進行曲。安默然笑著牽過淩涵的手,兩個人一起走上了紅地毯。今天的安默然身穿黑色筆挺的西裝,看上去不再像是少年,而有一種成熟男人的性感。俊逸的五官,完美的輪廓,說實話,曉葵從小和父母參加過很多場結婚酒,她覺得安默然是她見過最帥氣的一個新郎。
當然,他的身邊還站著一位最美麗的新娘。
新郎新娘都開始走了,伴郎伴娘也不例外。在邁起步伐的一瞬間,忽而覺得身邊的人說了一句話:“其實……”
周圍的聲音太大了,曉葵根本聽不見他說什麼,或許是一種錯覺吧,也沒有理會到。
婚禮一直按著程序進行,可是對於曉葵來說好像不是一場婚禮一般,更是見證了兩位死黨的幸福。
淩涵,從初中開始認識至今的姐妹。每次一出事她總是會搶在前麵替她出頭的姐妹。
安默然,雖然一開始覺得他的外表很冷酷,其實內心充滿無限柔情的陽光少年。願意傾聽她的心思,看著她流淚的一個少年。
他們都長大了。在彼此磕磕碰碰的過程中,經曆過很多她知道或是不知道的東西,他們終於早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那就是彼此的擁抱。
於玉婷今天也有來。那位曾經出現在他們生命裏讓他們彼此錯失過一次的少女,和她的美國的男友Billon來了。在婚禮之際出來發言,給他們一個誠懇的道歉。
“曾經,我因為自己的不甘與自私,開了一個開不得的玩笑,傷害了這幾位朋友,使他們之間的友誼消失殆盡。他們彼此誤會,甚至埋怨對方。我還讓這兩位新人在人海匆匆走散了一年多的歲月……”她說著哭了出來,眼淚猶如人魚般的眼淚一樣美麗,“不過幸好的是,他們今天還能走在一起,我真的感到萬分感動!今天,我還能待在他們的婚禮上,是因為他們的心胸寬廣。而我,我隻能送上我最衷心的祝福。祝福他們一生一世,白頭偕老!”她頓了頓,視線慢慢停在了曉葵和藍皓晨身上,“同時,我也希望那些沒有得到幸福的人兒,找到屬於他們的幸福!”
台下起了雷鳴般的掌聲。想到那些離逝的歲月,淩涵忍不住哭了,緊緊地過去抱住於玉婷。所有的故事,屬於他們的青春歲月,在今天塵埃落定。
在場的隻有他們之間幾個能夠感受到那次風波的難忘與痛苦。現在過去的過去了,卻又多了一分長長的惆悵。曉葵一想起那些事情,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再見了,那些在那個夏季盛開的,那些花兒。
藍皓晨看著她哭泣的模樣,忍不住輕聲道:“記得你說過,那是一個血色青春。或許,那一個血色迷離的世界,從今天埋葬。”
心好痛。那些事情她是有那麼多的不舍,好想再一次回到那個青澀的年紀,幾個人一起打鬧一起玩笑的日子……
“我舍不得埋葬。”
“生命裏的東西,總有一天會奠基成泥。”
婚禮結束了,伴隨著婚宴也結束了。一整天的忙碌之後,新娘要送回去新郎家,剩下他們幾個好友在他們家裏鬧新房。
幾個年輕人玩到了11點過後,也懂得收斂讓他們休息一下,於是紛紛離開。因為今天的興奮,杜子暉也忘卻了和曉葵的別扭,拉著曉葵一起離開。
離開的那一瞬,曉葵有回頭看著藍皓晨。少年也在看著她,微笑。
要走了嗎?和他見麵就隻有那麼短短的一天,以後……會不會都見不到了呢?曉葵突然覺得好舍不得。
終究還是要離開的。9月5號。在夏季與秋季交集之間,夜晚的風總是特別清涼。今天,最讓她印象深刻的那句話是:
『生命裏的東西,總有一天會奠基成泥。』
奠基成泥之後,是不是就消失不見?
她離開的時候,沒有注意到少年的笑容深處,眼睛裏充滿了憂傷。
曉葵,我也舍不得把那些歲月埋葬。所以這些年來一直反複地溫習。
今天的那句話,你有聽到嗎?也許沒有吧,婚禮很大聲呢。
我是說,其實,好希望有一天,站上去的是我們。
我和你,就像然和小涵一樣,走上紅地毯,那該有多好呢?
想要在平衡點上,尋找一份屬於你我的,可是我卻找不到了,甚至丟失了你。
Sunshinefour晨曦之光
青春已逝天盡涼。
淩涵結婚了之後,曉葵總覺得一切都改變了。一方麵為了好友的幸福而感到高興,另一方麵又因為想起那些再也回不去的忘記而傷感。
我們都長大了,在經曆過那些生命裏的歲月之後,變成了堅不可摧。我們在沿途之中漂泊流浪,現在終於能夠安定下來。結束了校園的生活,結束了琅琅的書聲,結束了清晨的雨露,結束了那年夏季的血色青春。
從今往後,開辟一個屬於人生的新天地。
曉葵坐在書桌前,拿起日記本,筆尖揮霍印下種種墨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養成寫日記的習慣。
回憶。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這個詞的意思,是『回不去的記憶』。隻能停駐在我的腦海裏。
淺綠色的背景,淺綠色的意義,散發著迷茫而又破碎的痕跡。
曉葵和杜子暉恢複往常,一如他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其實一切都是很容易過去的。再見到他之前心裏揣摩著的忐忑不安,沒想到後來可以那麼平靜的麵對。也許,真的是她也成長了吧。
隻是一直欺騙自己的假象,在這天終於被認可。
在淩涵和安默然一起去度蜜月的前夕,他們請了一群好友到KTVK歌。
昏暗的小房間裏充滿著浪漫的色彩。曉葵安靜地坐在沙發上,和淩涵她們聊天,直到一個身影躍入眼簾,他隻是朝她微微一笑,並沒有多說話。
等到淩涵和安默然被大家起哄一起上去唱完一首歌之後,一向平靜的少年突然之間上去安靜地點了一首歌。
周筱筱比較期待帥哥唱歌,也在一旁邊起哄,伴隨著熱鬧的聲音,奏響了微帶歡快的樂曲。
他溫潤平靜地嗓音唱著與他不一樣風格的格調:“離開你一百個星期,我回到了這裏,尋找我們愛過的證據,沒有人願意提起,玫瑰花它的過去,今天這裏的主題,我把它叫作,回憶。我知道愛情這東西,他沒什麼道理,過去我和你在一起,是我太叛逆。現在隻剩我自己,偷偷的想你。玫瑰花的葬禮,埋葬愛的回憶,感覺雙手麻痹,沒有關係,已拉不住你。真的好美麗,黑色雨在哭泣,愛情的結局不是你。玫瑰花的葬禮,埋葬深深愛著的你,殘朵停止呼吸,滲入大地,沒人會注意。一片小雨滴,陪著我等天明,我用這最後一分鍾懷念你……”
想起了好多好多,唱這首歌的時候腦海充斥的全是過往的記憶。
很快的一首歌,可是卻有本事讓全場的人都安靜下來,靜靜地聽他唱歌。是vae的一首歌,vae唱的時候,那清麗的嗓音,讓人感到男生在雨後初潤的光裏,與戀人告別那種的傷感。而讓他唱,太過平靜了,靜得會讓人有一種錯覺,像是靈魂深處深深的哀鳴……
曉葵聽著這首歌,心下的跳動一遍又一遍的強烈。那樣的歌詞,那樣的話……會是她的一種錯覺嗎?怎麼覺得他好像是想要哭泣,怎麼覺得他好像是在唱給自己?
“玫瑰花的葬禮
埋葬關於你的回憶
感覺雙手麻痹
不能自已
已拉不住你
真的好美麗
那天的煙花雨
我說要娶穿碎花洋裙的你……”
嘩啦,像是一個契機把那深藏埋沒的記憶猛然喚起。少女望著他的背影,仿佛時間倒回了數年前,除夕倒數的那一天,煙花漫天。那漫天的星火如同再也璀璨不過的光華,定格在腦海裏,成為一幅永恒的畫卷。
不尋常的跳動,不尋常的呼吸。記得,那天他對自己說過一句話,是什麼話呢……視線逐漸模糊,在他的歌聲下,漸漸地合二為一。
『蘇曉葵,想要永遠和你在一起。』
那一句話,原以為是玩笑的。隻是現在看著他的樣子,如同許諾了一般,深深地烙在她的心上,抹不去,滅不掉。
怎麼辦,想要流淚了。怎麼辦,又想起了那些事情,心劃過一絲又一絲的疼痛了。記得那一片片的向日葵花田,記得那個夕陽沒落後他為自己煮飯菜,記得那個黃昏他把自己用在懷裏,拖了一個長長的影子……
她並沒有忘記那些種種,隻是頃刻間被他如數喚起。那個曾經,溫暖而又冰涼的少年。他的那一份溫度,似乎可以冰凍她的血液。
原來那些東西已經深入到她的骨髓裏,再也磨滅不掉了。
在藍皓晨唱完了之後,大家的掌聲很熱烈。隻有淩涵和安默然明白為什麼他唱出來的感覺會讓人感到如此至深。而蘇曉葵,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竟連眼眶都有些熱熱的。
杜子暉一邊嬉笑地招呼她吃東西,她卻是搖了搖頭。這倒也沒有什麼,男生也不在意,和別人玩瘋起來。
在大家玩得很瘋的時候,隻有兩個人心不在焉。各自想著各自的事情。藍皓晨更是坐在沙發邊舒坦一小,半似玩笑又半似認真地道:“你們都是Z大的,怎麼總覺得我有些格格不入呢?”
周筱筱權當他是玩笑,不甚在意地一回:“藍大帥哥你就別開玩笑啦,安大帥哥的朋友,還敢說是格格不入?”
“就是就是。你是A大的考研生,可不要瞧不起我們Z大的呢!”杜子暉也在笑。
他不是一個玩笑。也許隻有曉葵他們三個可以發現到這樣一個問題。至少,他從進來到現在沒有真正地融入過這個氛圍裏麵。
安默然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多說。大家又重新熱鬧起來。可是這一次之後曉葵卻每次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也許是他的那一句格格不入,總讓她心裏泛起不一樣的漣漪。
他是真的覺得格格不入。
藍皓晨在這間室子裏待了一會兒,趁著大家不在意的時候就出了陽台。漫天的星際在今天總是覺得特別的嘹亮光彩,可是美麗的星空總會讓他感到像是隨時會離去一樣。
他的身影幾乎要埋沒在夜色之下,沉淪在無邊的黑暗之中。曉葵看著他,心中忽然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想要過去,卻又沒有勇氣遲疑著。
他就站在了她的眼前,離她很近很近的距離。隻要伸手,就可以碰到。
這麼多年了,第一次有那麼強烈的欲望想要靠近他,想要和他站在一起,想要和他聊天,說出這麼多年想要說盡的話……
是不是,如果錯過這一次,或許就沒有機會了呢?再也抓不住他了呢?
曉葵終究還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走了過去。
我一直都順著自己的心走,因為不想讓自己擁有“遺憾”。
……
子夜般的黑色總是穿透著魔魅的感覺。少女慢慢地走到他的身邊,腳步輕盈,但還是被他察覺到了。
“你來啦。”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一句招呼,卻仿佛沒有比這句話更有深意的了。
你來啦。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回到了最初,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子淡淡地對著她說出這樣的一句話,這樣的感覺,離逝了好遠。
曉葵突然有種久違了的感覺,一瞬間竟然就像這樣子站在他的身邊,什麼都不說,站到永遠。可是這終究是不可能的。她自嘲地回過頭,仰首望著天際。月亮很明亮,映照得整個天空都是深藍色的。
你知道嗎,白天的天空是淺藍色,而夜晚的天空,則是深深的藍。
“這些年來,你過得還好嗎?”曉葵第一次當麵問出了她想要問的話。
藍皓晨低了低頭,笑:“沒有什麼好不好,隻有過不過而已。就算是不好,你不是一樣得過。”
陪伴過流水的時光如同往昔一一在腦海邊循環往複。曉葵張張唇,什麼也說不出來。
是這樣的嗎,日子就隻剩下了過與不過,這麼簡單的選擇?他的話像是一束柔軟的光,射入她的瞳孔裏,很刺眼,讓她好像閉上眼睛不願出看,不願去想。
那天,婚禮完畢,於玉婷堵住她,說出來的話又近在眼前,在耳廓邊回響……
“如果你隻可以感受到你對他的用心之外,那你就太對不起他了!這些年來,我一直和他有聯係。因為你,他再也沒有愛過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