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寒冬,朝氏的侍者、臣子都在為開春後世子登基、上官月冊封皇後的事而繁忙的準籌備著。
張太傅將妙兒安全的送走之後,韓夢柔也兌現了答應過他的事情。
“柔兒,難道你不願意做我的妃嬪嗎?”
“你難道不怕步曹孟清的後塵嗎?”她半仰著絕麗的臉,眼帶笑意。讓韓逸明苦惱萬分的是:他竟然無法從她的神情和話語中,讀出她的真正用意?自認為天下間隻有他最了解她,現在看來,這一切隻不過是他自認為罷了。
“我隻想給你個名分,你應該知道,在我心裏最在乎的隻有你而已。”他有些無奈。
夢柔笑得更深了:“嗯,我知道。”
“那你為何不願意做我的貴妃?難道你真的愛上曹孟清了?”
“在皇宮生活這麼多年,我厭倦了。我隻想尋處僻靜的地方,安安靜靜的過日子。”夢柔笑得有些僵硬。沒想到世子竟然這麼不信任她。
唐良曾說,曹孟清愛上了她;現在世子又說她愛上了曹孟清。他跟她之間會產生愛嗎?
細作愛上了標頭,豈不是天下最荒謬的事情!
韓逸明從那天之後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韓夢柔再次見到他,是在半月之後。
他一來就拉著她的手出了地宮,上了一輛馬車。
行了大約兩個時辰,馬車才停下。
“這是我送給你的驚喜。”他掀開車簾的時候,像個極欲想得到讚賞的孩子。
夢柔任由他將自己抱下馬車,隻覺得眼前一片耀眼新綠,與寒冬天氣完全不搭。
四周被青山環繞,一條細長的瀑布如銀絲帶般從山頂垂下,落入湖中。
湖邊有處別院,一條青石板路自院門延伸出來。石板路的兩旁種滿了叫不出名的粉紫色花樹,花枝如垂柳般一條條垂下。
風撫過,揚起瀑布邊的陣陣水霧,掀起一條條紫色花枝。配著青山綠湖,真真美得如仙境一般。
“我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找到這塊四季如春的風水寶地,你怎麼報達我呢?”韓逸明像個討糖吃的小孩,將夢柔擁住,俯下來與她臉對著臉,眼裏是毫不掩示的柔情。其實,這個地方在她未入宮之前他就尋到了。他打算等他十六歲生辰那天,帶她來這裏,並告訴她,他願意舍棄韓世子的位子,與她隱於這裏。
可惜,命運跟他們兩開了個大大的玩笑,父親讓她進宮的決定,讓他措手不及。
多年後的今天,他終於有機會帶她來這裏。她的神情並沒有他預想中的那份欣喜,她隻是對他淡淡的笑了笑,說了一句:“謝謝,我很喜歡。”
他們相處時,並無以前那般無話不說。更多的時候,韓逸明在園中亭台上彈奏,不知名的粉紫色花朵帶著香醇的氣息隨風飄散,飄向琴絲毫,被樂音顫得高高飄起,散落在地上,不知墮入誰的心裏。
夢柔就著這樂音翩翩起舞,衣擺揚起地上飄落的粉紫色花瓣飛向天際,再簌簌墜落,仿佛整個天下都浸泡在這芬芳撲鼻的花雨之中。
韓逸明多希望這份美好能夠永遠下去,無奈離登基之日僅有兩天,他必須得離開了。
“大典完畢之後,我會再來陪你。”他眼中滿是不舍。
韓夢柔笑而不語,將他送到路口,目送韓逸明的馬車已消失在視線裏,她依然站在原地,遲遲未回去。
直到一陣箜篌從亭台中傳出,她才轉過身,緩緩向亭中那人走去。
“真沒想到他還能找到這麼個絕雅的地方。”唐良起身碰了一下案上的琴弦,恰好一片粉紫花瓣落在他指尖,隨手拾起放在鼻間輕輕嗅了一下。“我的柔兒,有沒有想我呀?”
“如果你來隻是想說這些廢話,我這裏不歡迎你。”
“哇,我一手調教出來的好徒弟竟然對師傅如此狠心。”唐良立馬做出西施捧心狀。
“他,怎麼樣了?”夢柔不想說出那人的姓名,仿佛那人的姓名是她的禁忌。
“秦將軍交還了玉璽和兵符,黑土國雖然保住子,但民心卻丟了。我看啦,這次曹孟清傷得不清啊。”
“他受傷了?公公不是一直在他身邊嗎?”
“嘖嘖嘖……好可惜我沒有帶麵鏡子來,要不然你就可以看看你現在這副著急的樣子了。世上除了你還有誰能傷得了他?”唐良假狀沒有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哀傷,起身走過她身邊:“唉……反正我這個師傅從來都不受你這個徒弟的待見,就不在這裏礙眼了。”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唐良漸行漸遠的唱詞聲,隨著風襲進夢柔耳裏,它仿佛是道盅一般浸進她全身。
心,如被風吹皺的那汪湖水,久久無法平靜。
卻說上官月冊封為皇後,三番幾次向韓逸明建議,讓他立宏兒為太子,韓逸明隻是左右而言他,也沒給個明確答複。
直覺告訴她,皇上遲遲不肯立宏兒為太子,一定跟韓夢柔有關。
說來也怪,韓夢柔竟然放棄了貴妃的寶座,一晚間就失蹤了。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
細細想來皇上登基前的大半個月突然失蹤,或許跟韓夢柔失蹤這件事有著某種聯係,她敢肯定,以韓夢柔的個性怎麼會輕易放棄皇上?也許那個女人是在暗處等待絕佳出手的機會。
她上官月必須得在那女人出手之前,先把她找出來!
派出去的探子很快就帶回來了關於韓夢柔的消息。
上官月借父親太安王壽宴之機,佯裝飲醉酒,並向太安王大吐苦水,說自從韓夢柔回來之後,皇上已冷落自己多時,現在更將韓夢柔安置在一處雅靜的地方幽會,便於避開朝臣耳目。
太安王一聽,哪裏容得下一個出身卑微的女細作,這樣欺負他的寶貝獨生女。
他知道韓夢柔之所以能這麼安逸的活著,全靠韓逸明這個大靠山。如果直接殺了她,一旦女婿查出煽動者是女兒,怕是一輩子也要在冷宮裏呆著。
一番深思熟慮之後,決定待借眾臣之手除掉女兒的心頭大患,於是連夜書信給朝中各位大臣。
大臣們本以為皇上遠離韓夢柔那個妖女,又有賢德的上官皇後執掌手宮,自會國運旺隆、天下太平。
太安王一封急信道明實情,那妖女仍然纏著皇上,群臣憤慨!立誓不惜血灑朝堂也不會會讓這個妖女毀了韓氏江山。
天空碧藍澄澈如一方上好的琉璃翠,綿白的雲如輕淺的浮夢般,伴隨著涼爽的風緩緩的變幻著,開滿深紫色花朵的樹輕羽一般在風中輕輕招搖,小巧的花瓣翩翩飄落水上,芬芳嬌豔。
韓夢柔閑來無事,喜歡坐在木橋上望著被風吹到湖水麵上的粉紫花瓣發呆。
想著那日唐良走時念唱的那句詞,不由得升起了一絲共鳴。
“花自飄零水自流”,如今她已回到韓氏,本以為曹孟清會就此恨她是個冷血無情毀他江山的壞女人。
從她毅然跳下船的那一刻起,她就悟出跟他就此已經是陌路人;本以為他也應當如她這般冷血絕決,怎知從唐良口中聽到的消息竟然是他出人意料的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