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 第六十六章 小鎮
沒有南方小鎮青石條街的婉約,沒有北國山城的渾厚。剝去冬的硬殼,這個普通的冀中小鎮像剛吃完一個雪人那樣乖巧爽人。
掃街人已走到了小街的盡頭,在太陽底下折騰起最後一團塵霧後,扛上鐵鍁、掃帚,醉酒佬般由東向西晃來,時而鐵鍁上閃出一片刺眼的白光。
這時,一座深宅大院裏傳出一陣狂烈的鐵籠子的撞擊聲,緊接著是狗的叫聲,還夾雜著夫妻的吵鬧聲,這些聲音打破了小鎮的寧靜。
一條黑貝扒著鐵籠,用渴望的眼神哀憐著樓上的主人。男主人打開三層鐵門,下了樓又打開外麵的鐵門,然後打開狗籠的鐵門,一回身把鑰匙給了妻子:“把門鎖了。”
狗夾起尾巴,撒歡地越過主人向東邊的田野跑去。大門外是主人架起的籃球架。幾個玩得正火熱的年輕人見“大款”出來了,對了幾下眼神,說了句客氣話,便抱了球,拿了球架上的衣服,散去了。
空落的球場上,“大款”望著遙遠的麥地裏黑貝和一群狗嬉戲的舒展勁,又想起自己曾住過的那個窮村。想起這一冬一次次和妻子的交鋒……一陣風刮來。綠的麥苗雖小,擺了一下身子,又紋絲不動了。忽然,樓上開著的窗戶裏飄出一張紙幣,飄飄忽忽栽到了路邊的地溝。
“我這兒有膠水。”
是“大款”的兩個孩子在用紙幣做風箏,可是不知怎麼把手中的線粘上去。
送奶人,仍是穿了一冬的黑棉襖,隻是袖口那層油膩更厚了。
鎖了幾天的小木門打開了,走出一位中年婦女。送奶人愕然了,幾天沒見,婦人蒼老了許多。“要小瓶!”
“這幾天,你家沒人……”送奶人一臉的慚愧,於是習慣性地用袖口去抹鼻子。
“八十二歲的老母剛出院。”
送奶人更勤地用袖口抹鼻子。
“大款”似乎察覺出什麼:“我的兩瓶奶不要了!”送奶人抹鼻子的袖口在半空中停了好半天,看著“大款”向豆漿攤踱去的背影。
太陽躲在樹裏看了一會兒,突然躍到樹尖的一個綠蕊上。
這時,小樓裏艱難地擠出一輛紅色“桑塔納”,一躥就順著鄉間的小路去了。
小樓裏震顫出一個女人的哭聲:“該死的,我和你打了一冬,也沒打過你,有錢幹什麼不行,偏回老家建什麼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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