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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外 第三十九章 森林裏的陶笛聲

我在北京一待就是十多年,不知為什麼,過了今年的繁華夏天,每每開車走在秋風落葉裏,總是想起黃河岸邊那片樹林,想起與我一起在樹林裏徜徉的陶笛,想起我們那段朦朧的愛戀。唉,不知不覺間,我們這群1960年代出生的孩子,人已到中年。

當我開車來到這片樹林(不,現在應稱森林)時,濃濃秋雨,蕭蕭落葉,正要遷徙的白鷺戀戀不舍地飛起又落下。在森林的環繞下,林中的湖,隻有靜,靜得人都有了一些壓抑。我們一起走了一個暑期的林間小路上,早已蓋上厚厚一層枝杈和落葉。走上去,不知哪一年的腐葉就浮了上來,粘在我的鞋上不肯離去。

夜來了,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月亮擠進了森林,月亮還是當年的月亮,但不見了它的全貌,它的臉上都是斑斑駁駁的枝葉。

陶笛屬於那種嬌小玲瓏的姑娘,很文靜,一雙深邃的大眼睛裏埋著許多讓人難以猜測的東西。

結識陶笛是在高考完的那段日子裏。那時我住在姐姐家裏,考完試後的那天,姐姐領著我去找陶笛對題。陶笛也是跟著姐姐住在這個工廠的大院內。於是,兩顆萌動的心,彼此產生了好感。一天,我鼓了鼓勇氣約她去黃河灘上的那片大樹林裏,也就是現在的森林,我說:“林子裏有一個很美麗的湖,像你的眼睛。”

那是一個月亮很圓的晚上,我們都接到了入學通知,她去合肥,我去北京。考上大學的興奮一時都振動了湖上的飛鳥,撲棱棱的翅膀在我們歡慶的酒杯上麵飛動。

我提議:“陶笛,吹首曲子吧!”

就像她的名字,陶笛愛吹笛子,她的笛子是陶製的,一支小小的陶笛,被她的小手弄出一支傷感的曲子。動蕩不安的音樂,遊蕩在波光粼粼的湖麵上。

突然,笛聲戛然而止,陶笛的大眼睛裏汪出了淚水。飛鳥們也都被嚇得逃遁了,湖麵與樹林一片寧靜。她的表情就像夜的湖麵,讓人辨不清邊緣。

沉默了半天,陶笛終於說話了:“我們還是分手的好,不要問為什麼,就讓這支笛子證明我們曾經愛過吧!”說著她把笛子埋在了湖邊的一棵兩個杈的樹下。

上學後的第一個寒假我到合肥找她,從她那猶豫不決的眼睛裏,我讀出了悲涼。我說:“暑假我去過那個樹林,發現了笛子上麵的新土。”

她說:“就讓它埋在那裏吧!”

我說:“我會去看它,希望它不會成為出土文物!”

分配後,失去了與她聯係的方式,我每年都要去看那支陶笛,開始還有被挖出把玩了又埋進去的跡象。後來,它就塵封成了樹的一條根。

我開始分配到一個事業單位,後自己經營了一家公司。不知是事業的忙碌還是樹下那支笛子的牽掛,我對愛情沒有一點興趣。樹下的陶笛卻好像成了我事業的支點,公司越做越大。

樹與森林的樹沒有了區別,分辨不出那兩個杈在哪裏,隻是它臨著湖麵,風一吹來它顯得有些活潑罷了。

月亮已不能讓我找到那支塵封的笛子了。

一個少女搖醒了我,她的一雙深邃的大眼睛讓我感到非常親切。她滿是泥土和草根的手裏,拿著一支粘滿了泥土和草根的笛子。

少女看到我醒了,笑了笑說:“小心感冒,都大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呢!”

少女跑跑跳跳向湖邊去了。一邊跑一邊大聲喊:“媽媽,我在一棵大樹下挖出一件文物,一隻笛子耶,好像是陶製品,嘻嘻,真好玩,是不是有點像你的名字?”聲音穿越湖麵遁進森林。

我發現前麵有一對夫婦,當我看到那個女人有些蒼老,但不失深邃的一雙大眼睛時,就把整個身體躲藏到了那棵樹後。

遁進森林的聲音驚飛了一隻白鷺,白鷺又帶飛起了一群鳥,整個湖麵頓失了早晨應有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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