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暖 第八十七章 夢魘
這天下午我正瞌睡著，突然，一個黑瘦的漢子闖了進來，一雙小眼睛怔怔地望著我。
小眼睛小順子是我中學的同學。上山下鄉“一片紅”，我們就天南海北作了鳥獸散。開始還通過幾封信，後來就斷了聯係。
我問他怎麼找到這兒的，他從袋裏掏出一張報紙，原來這是半年前我寫的一篇回憶文章。好個小順子，竟找到報社討到了地址。
人生難得是重逢。我找出一瓶酒，就著一盤花生米，兩人對飲起來。讀書時的小順子可是個靦腆膽小的孩子。那年我們去三秋勞動，稻田裏一條螞蟥鑽進小順子的腿肚，他嚇得哭了起來。還是我硬把螞蟥扯了出來，從此小順子就稱我大哥。
我們聊著別後各自的過去和現在。知道小順子前些年調回城市，現在已下崗，最近與人合做生意又上了當，我也陪著歎了幾口氣。
半瓶白酒下肚，小順子拉住我的手說：“大哥，我可是老惦著你，看到報紙你還藏著我寫給你的信，我就要掉淚。你能不能把那信給我看看?”我翻出了小順子的信。小順子問，信封呢?我說,我隻留著信。
他咂了咂嘴又問我集郵不，我說沒那閑心。小順子說，集郵可是能賺錢的，他一個同事從親友過去的舊信封上覓到一枚“文革”中錯版的“一片紅”，現在可發了大財了。所以他也想碰碰運氣。
我一下子明白了小順子突然造訪的目的，覺得有些好笑。看著他財迷心竅的樣子，我忍不住逗他：“就算你信上是那張‘一片紅’，那已是歸我了。”小順子眼睛亮了起來：大哥，咱們對半分怎樣?”我繼續逗他：
“不行!”小順子略帶醉意的小眼即刻暗了下來。
我開了抽屜，取出一張活期存單，這是我辛苦了半年的一篇小說稿費。我知道小順子目前的窘境，我說，這三百塊錢你拿著，好好想法找一份合適的工作，別老想著發橫財。
小順子沒接單子，卻猛地叫了起來：“那張郵票你就給我三百?”
真是酒喝多了!我又氣又好笑：“你瘋了?哪來什麼郵票?”“那你為什麼給我錢?怕沒這種好人吧!”我實在忍不住了，借著酒力一記耳光扇了上去：混賬東西，眼裏隻有錢！”小順子跳了起來對我掄起了拳頭，我招架不住，逃了出去。他追到我又是一頓打，口裏直喊：“錢拿來!
錢拿來!”周圍已圍著一圈人看熱鬧，沒一個人來拉架。隻聽到鄰居告訴別人：窮作家騙了人家的錢不還……我再也聽不清什麼話了，昏了過去。
等我醒來，周圍已暗得辨不出什麼顏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