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白,不如我們再來合奏一曲,如何?”元顥含笑說道,眼底光芒微閃。
鹿曉白怔了怔,麵帶愧色搖頭道:“我?這曲子從沒彈過。”他吹的是《琵琶語》,當年皇宮舉行花會,她迫於無奈上台演奏此曲,竟引來元子訥舞劍,元顥洞簫以和。沒想到多年過去,他還記得那些旋律。
她既然已經失憶,自然記不起當年即興彈的這首曲子。他突然問起,是想試探她吧?圈套無處不在,真夠他勞心的了。
元顥顯得有些意外,哦了一聲道:“那,《蘇武牧羊》可還記得?”
當然記得。那是屬於真正的鹿曉白的記憶。那年,元顥去她家,與她父親鹿麟小酌之後,乘著酒興合奏了這首《蘇武牧羊》,幽咽低沉的簫聲勾起她的好奇心,遂循著琴音簫聲冒失地闖入花廳,一見鍾情……
此刻他提起這曲子,想表達什麼?借物抒情?鹿曉白暗暗警惕,斟酌著道:“這個倒還記得。就是多年沒彈,也忘得差不多了。”
“無妨,你聰明,聽一遍就能記起了。”元顥說著把洞簫送到嘴邊,悠悠吹將起來。如泣如訴而又沉鬱的旋律,一下子攫住鹿曉白的心神,久遠的記憶洶湧而來——
在那情竇初開的年華裏,多少不可訴與人知的心事,多少想見不能見的煎熬,驚羞與欣喜,失落與期盼,總是交替進行,而那個被蒙在鼓裏的男主角,便是眼前這位靜靜吹簫的妖孽男子。
隻是這一切已是昨日黃花,愛與怨皆隨風消散。如果不是愛上元子攸,也許鹿曉白與元顥已是琴瑟和鳴心心相印了吧?
一絲隱約的歉疚襲上心頭,鹿曉白深吸了口氣,輕撥了一個音,醇厚圓潤的音質令她驚喜,於是徒手撫琴,跟上元顥的節奏。洞簫的綿柔幽咽與古箏的清越激憤相融相依,把蘇牧在冰天雪地中苦守十八年的悲憤與不屈演繹得淋漓盡致,動人的樂音響徹聞笛軒。
一曲既罷,鹿曉白還細細回味著那樂境,身後突兀地響起幾記掌聲。轉頭一看,蕭烈站在台階下,笑容滿麵,豎著大拇指連聲讚道:“好聽!所謂的夫唱婦隨琴瑟和鳴正是如此!”
說畢瞟了一眼鹿曉白,走上來落座,端起一杯茶便喝。
鹿曉白的心突突地跳得厲害,起身怯生生朝他略微欠了欠身,便移步到舞月身邊,輕輕撞了撞她,眼風一掃,含羞低頭不語。心頭狐疑,這蕭烈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難道昨晚真不是他?
元顥把視線從鹿曉白收回,笑對蕭烈道:“蕭世子酒醒了?”
蕭烈哈哈大笑連聲道:“酗酒誤事!酗酒誤事!驚擾了大家,實在慚愧!”又笑問鹿曉白,“昨晚沒嚇到你吧?”
鹿曉白輕輕“啊?”了一下,一臉恍然道:“昨晚外麵吵吵鬧鬧,說是有盜賊進來,是被嚇到了。難道……”說著以求證的眼光望向元顥,後者笑而不語。
蕭烈又哈哈大笑,朝她拱手道:“叨擾曉白姑娘休息,在下告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