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絲陽關終於被黑暗吞沒,離家莊零星的掛起了燈籠。風吹得樹枝沙沙作響,樹影搖曳,在夜色的籠罩下,空曠荒涼的離家莊看起來更加的嚇人,加上天空是時不時閃過的閃電雷聲,整個離家堡看起來就像個廢棄的空宅,寂靜得好像無人居住。
相對於新房內兩人的驚慌失措,遠處一間房內的另外兩人卻輕鬆了許多。
“不去看看你的新婚妻子麼?”賈世奇徑自倒了杯酒,眼角要笑不笑的看著表情繃緊的好友。
離不亂沒吭聲,隻是一口飲盡口杯中酒,眼神冰冷的眼神看向閃著閃電的夜空。
“這樣的晚上還是去看看的好!”不然以一個正常膽小的女人來說,他的新婚妻子可能挨不過今晚。
“既然要做離家的女主人就得有這承受能力!”現在就碰上也好,免得以後才受不了,徒增麻煩。
“嘖,說得真輕鬆,別忘你家在外麵的名稱不怎麼好聽!”普通人家的閨女隻是聽到那些傳說就足以嚇破膽了吧,何況要親身體驗,會受不了是人之常情。就連他當初第一次碰到這狀況都忍不住心驚,何況是一個弱女子。
“既然來了就要心裏準備,連這都受不了的女人沒留下的價值!”這是無法改變的事,這麼多年來府中的的人還不都這麼過來了,如果她受不了那就證明她沒有做離夫人的命,怪不得他無情。
“真無情,別鬧出人命就好,否則你這魔鬼之名怕是一輩子都洗刷不掉了!”說來他還真替好友冤枉,幾年前也是在這樣雷電交加的夜晚,一個新來的下人不懂府中的規矩無意闖進下人止步的莊主寢居,結果碰到解下了麵具的離不亂,頓時被嚇得驚叫連連倉皇逃跑,直呼看到了鬼。第二天那個下人便被逐出了離家莊,但從此,鬼堡的主人是魔鬼的傳言也開始四處傳開,甚至有殺人不眨眼的說法。後來關於鬼堡的傳言越來越多,最後幾乎成了人人聞風喪膽的地方。
“既然已是離家莊的人,那死活也不關別人的事!”離不亂再次一口飲盡杯中酒,想起那件事,雖然已經過了很久,他早已沒感覺。但是,再次想起,胸口依舊有隱約的脹痛。人非草木,再怎麼冰冷的人也會受傷,從小因為那麵具下的半邊臉,他受盡了別人的漠視,不僅是家中的下人,甚至連生他的父母都對他敬而遠之,自他有記憶以來,他們甚至不敢正眼看他一眼。因為人們的畏懼與刻意的疏離,自小他便養成了冷酷無情不願與人靠近的冰冷性格。稍微長大後便令人打造了這麵麵具,從此這半邊臉就被徹底的掩蓋起來,甚至連睡覺也沒脫下來,唯一的一次,他想看看自己完整的臉,麵具剛被解下便被突然闖進的下人看見,他口中那句“有鬼”徹底冰冷了他的心,顫抖著手從新戴上麵具,至此便沒在解下過。那年他剛滿二十,如今已過了七年,他沒再看見過自己完整的臉。
賈世奇看著好友陰沉的臉,知道自己無意中又令他想起了不願回首的往事,不由得轉移話題。
“再怎麼說今晚可是洞房花燭夜,春宵一刻值千金!”
離不亂沒說話,隻是表情像是在沉思。或許他說得對,該來的總要來,他總是要抽空去見她一麵,最好能順利的播下種,這樣他的使命也算完成了。想著,離不亂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然後放下酒杯,舉步離開。
“去哪?”賈世奇有點反應不過來。
離不亂沒回頭,隻留下五個字:
“洞房花燭夜!”
紅燭搖曳,映出端坐在床沿的人兒身上的紅綢更加的鮮紅,就這麼坐著整整一個下午,一整天沒吃東西的向瑤早就又累又餓,加上精神時時緊繃,她的精神已經有點恍惚,幾近暈厥的邊緣。遠遠的聽見腳步聲,她稍稍鬆懈的神經不由得再次繃緊,心裏祈禱著不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人。然而她這次的期望似乎落空了。沉穩的腳步聲在房門口停下,接著房門被推開。向瑤清楚的聽到了一旁婢女小翠的抽氣聲,不由得心一緊。
“滾!”冰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一旁的小翠驚慌失措的瞪著地麵,軟了的腳差點站不穩,顫抖的想抽離被緊握著的手,卻反而被她握得更緊,小翠進退不得,怕得差點痛哭出聲,卻發現自己早已發不出聲音。
這一卻看在離不亂眼裏,眼中的冰冷更寒了幾分。
“還不滾是想讓我親自將你丟出去麼?”
聽到這裏,小翠再也顧不得自家的小姐的意願,用力掙開手,使出全身力氣倉皇逃出房間。太可怕了,那張臉,那個眼神,特別是那個麵具,簡直像魔鬼。從出房門的小翠沒走幾步便整個癱軟在地。然而她還沒來得及調順呼吸,一道閃電劃過伴隨一聲驚雷,突然一個淒厲的哭聲響徹整個夜空,一聲接一聲的直擊人心最脆弱的一角。下一秒,房內傳來了更加淒厲的尖叫聲。
“啊——”一聲尖叫過後,一個狼狽的身影倉皇衝出房間,踉蹌的身影顧不得方向的的直奔前方。一時間,尖叫聲哭喊聲頓時傳遍了整個離家莊。然後聽到噗通一聲,其中之一的尖叫聲突然停止。
“唉——”遠處聽著這一卻的賈世奇不由得一歎,深深的為自己的好友感到同情。
看來明天的鬼堡又有的傳了。
而造成這一卻的離不亂冰冷的眼中再也找不到一絲溫度,隻是坐在房內徑自喝著酒,聽著外麵仆從慌亂的救起落水的人,心中已經掀不起一絲波瀾。人心,果然是最無恥的利刃,而他兩次被這利刃所傷,卻再也感覺不到痛。
頭好疼!有人要死了嗎,不然怎麼聽到那麼嘶聲力竭的哭聲。痛痛痛!誰跟她有仇啊那麼大力的搖她,骨頭都快給他搖散了,還有這女的就算哭喪也嘛麻煩考慮一下環境好嗎,吼那大聲就能把死人叫活啊,耳膜都快給她震破了,好想叫她閉嘴。
“嗚嗚嗚——小姐我對不起你,是我該死不應該把你一個人丟在裏麵,你打我罵我都成——嗚——小姐你趕快醒來啊——嗚——”她真的好後悔,當時居然嚇得失了心智把小姐一個留下來麵對鬼莊主,但她也萬萬沒想到小姐的反應那麼激烈,當時聽到那聲淒厲的哭喊聲她聽到某條神經崩的一聲斷裂然後就失去知覺了,等醒過來時,因為驚嚇過度逃跑途中掉進池塘的小姐早已被救起,但可能因為神經精神過度緊張,雖被及時救起但卻陷入昏迷。想到當時棄小姐於不顧的自己,小翠悔恨難當,恨不得甩自己幾個耳光。但回想當時鬼莊主的樣子眼神,身體又不由得一顫,仍然心驚不已。
要死了!在這樣被她魔音穿耳下去她必死無疑,開玩笑,她才二十歲耶,正當青春年華,人們口中的粉嫩一族,怎麼可以就這麼死掉,再說了,要死被哭聲折騰得翹辮子,那她一世英名啟不是給她毀了!想到這裏,沉睡中的人不由得皺緊了眉頭,意誌力與睡意做著強力的抗爭,終於憋足的一口氣最後破口而出。
“閉嘴!”吼出來後頓時感覺輕鬆多了,至少終於有了抬起眼皮的力氣。
真暗!哪家醫院那麼小氣,居然連電燈都不開,節能也沒必要這樣吧!
“小——咳——姐——你、你終於醒了?!”小翠被她突然爆出的怒吼給嚇到,一口氣提不上來,差點被自己的哭聲嗆到。
她都哭到這份上了她還能繼續裝死麼!冉星辰困難的眨眨眼,適應昏暗的光線。
“這什麼地方!”還真夠舊的,木床、木門、木窗、木桌、木椅,簡直跟一古房間沒啥兩樣,隻不過每樣東西都精致得像是博物館裏的陳列品。
“小姐你——不記得了麼?”小翠小心翼翼的詢問,生怕讓她想起可怕的回憶再次失控。
“記得什麼?”腦子是有點暈乎乎的,失去知覺前的片段有點模糊複雜,現在她實在懶得動腦筋,反正沒死成就是了。
“不好的回憶不記得就直接忘了吧!”一旁的魯管家及時出聲。對這位無緣的少夫人多少有絲惋惜與歉意,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若是換了其他女子也都會有這般反應吧。
“等身體好一點,小姐想離開時就隨時可以走了!”說著魯管家將一個信封交給一旁的小翠。
“這是——”小翠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就被插進的聲音蓋過。
“不好意思,你們是?”這裏不像是醫院,反而像一般的民宅。身邊沒看見個認識的人,看來她跟其他人走散後是他們救了她。
旁邊傳來抽氣聲,冉星辰奇怪的看向一旁瞪大眼睛盯著她的陌生女孩。左看右看,她還是確定自己不認識她,而且——等等!她這穿的什麼衣服?再看看其他的人。這回換冉星辰倒吸一口氣,右眼皮顫動不停。僵硬的揚起嘴角。
“我猜你們這是在演古裝劇?!”
“小、小姐——你、你、你不記得小翠了麼?”小翠吞吞口水,緊張的開口。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自家小姐的臉。
“小翠?”冉星辰皺了下眉頭做冥想狀。
“我們以前見過麼?”怎麼她一點印象都沒有。記憶中她好像沒認識過看起來比自己小好多的女孩啊!她看起來最多十五歲。
“當然見過——我是服侍了小姐五年的小翠啊——”自十歲時被賣進向府,她就一直服侍著隻比自己大三歲的小姐。至今都五年了,她一直跟小姐形影不離,小姐怎麼會不記得她了呢!小翠著急的看向一旁的魯管家。
“我想向小姐是因為受到太大刺激而暫時失憶了!”魯管家也有點驚訝,沒想到她反應居然激烈到這地步。看來莊主嚇人的功力又進步了。
“失憶?!”他們是在說她麼?誰說她失憶了,雖然對最後的那一小段記憶是不怎麼記得了,但也不至於說成失憶吧。而且她又不是什麼向小姐——想到這冉星辰腦子才慢半拍的醒悟過來。他們口中的“小姐”應該隻是世界通用禮節用語吧!
“嗚——都是我不好——才害得小姐這樣——”說著小翠再次紅了眼眶,益到眼角的淚水沒來得及留下就被冉星辰給喝住。
“等下!”冉星辰麵露凶惡硬是要把她即將衝出口的哭聲給逼回去。
“我有疑問!”
“小姐你說,小翠一定認真的回答!”她要幫小姐喚回記憶。
“你叫我小姐是因為?”
“因為你是向府的大小姐啊,小姐你真的都忘了麼?”
原來她是千金小姐,而且一覺醒來後還換了個姓!冉星辰自動忽略掉小翠後麵的那句廢話。
“那這裏是向府?”不對啊,剛剛一旁的老伯不是才說她身體好點了可以隨時離開,既然是“她”家,那幹嘛要她離開?
“不是啦——這裏是鬼——呃——是離家莊!”驚覺失言的小翠趕緊改口。
“那我會再這裏是因為?”
“小翠猶豫的看了她一眼,考慮著要不要告訴她實情,最後決定隻說部分事實就好。
“小姐昨天嫁進了離家莊!現在已經是離少夫人了”
“什麼?!”她嫁人了?不對應該說是“她”才對,先不管是誰,或許有點誤會,但現在她是“她”沒錯,那不就意味著她也要接收“她”老公?!開什麼玩笑!要死了!
“我為什麼會嫁人?”不對——這已經不是重點了!她想問既然昨天才結的婚,那她今天怎麼躺在床上一幅要死不活的樣子。
“我最後問一句,‘我’為什麼會失去記憶?”現在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但如果真相不是她想的那樣,那她就可能得不得不接受不願相信的事實。
“這個——”小翠為難的看向冉星辰在看看一旁的管家不知道該怎麼說才不會觸動小姐心中壓抑著的恐怖記憶。接收到她傳過來的求助眼神,魯管家及時出口替她回答。
“小姐是因為不甚落入池中,可能受了驚嚇才會這樣!”
意思說他們是一直呆在她身邊觀看著整個過程咯,這樣把她跟真正的小姐搞混就沒有可能了。小時候曾聽過有關借屍還魂的說法,難不成給她碰上了?
“其實我最想問的是,你們會不會搞錯人了,可能我隻是跟你們認識的人長得有點像而已!”冉星辰幹笑著哈啦。
“小姐你在說什麼啊,你就是我們家小姐啊!”小翠皺緊眉頭,總覺得小姐自從醒來後除了記憶喪失,還有一點不一樣,隻是說不出是哪裏。
唉!老天爺這老不死的真的很愛開玩笑,想她一生大惡不作小惡不為就算有點毒舌外加一點欺善,但也不至於要遭此報應。冉星辰努力的回想最近是不是做過什麼“好事”,但前後加起來也不過是幾次壞了家中那兩個老家夥的好事,難道是被老爸的烏鴉嘴給說中了,壞人好事真的會遭天譴的?!
“小姐?你真的一點都記不起來了麼?”小翠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再次求證。
“恩!我失憶了嘛!”根本不知道是事能記起來才有鬼。冉星辰煩躁的抓起一旁的銅鏡,對準光線最亮的窗口。
這是她沒錯啊!臉還是這張臉,眼睛鼻子嘴巴也沒變。可是再次看了看又覺得哪裏不一樣,她臉沒那麼瘦,也沒那麼蒼白,以前的她因為喜愛運動的緣故,一身皮膚被曬得古銅,而現在的皮膚白皙有光澤,簡直像是精心保養過的。嘖!感覺好像平白撿了個大便宜。
“既然小姐沒事了,那還是趕快趁天黑之前離開吧!”這天氣說不定又要變了,早點讓她離開才比較好,免得到時又有不愉快的事情發生。魯管家好心的提醒。
“離開?去哪裏?”冉星辰視線離開銅鏡,不解的看著魯管家。
“小姐可以回家去或是下山後去其他地方都可以!”
“為什麼,我沒說要離開啊!”為什麼她覺得有點搞不清狀況。一旁的小翠也摸不著頭腦,雖然聽說可以離開她很替小姐高興,但又搞不清楚為什麼,小姐不是作為交換條件才嫁進鬼堡的麼,怎麼現在卻那麼輕易的讓她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