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山海經·山經篇·蠱雕祭(1 / 2)

初褪下的羽毛,其上的油脂,在初升的陽光下,泛著燦爛的金色。

萊山山頂之上,躺著兩具常人身軀,廿數隻羅羅鳥盤旋其上,不時有一隻俯衝而下,在人體身上叼啄一口,再一飛衝天。那動作迅猛至極,一上一下不過眨眼間事,隻有尖喙中夾著的一大塊血肉昭顯了一切的發生。

飄飄灑灑的血滴從天空墜落,就如下雨一般,隨著血珠一齊落下的,還有鋪天蓋地的玄褐色羽毛。須臾間,兩個軀體已被吃得近乎於屍骨無存,隻留下兩顆頭顱。巨大的利爪掃過,但聽得“骨碌碌”一聲巨響,兩個人頭沿著山坡、帶著無數砂石土礫一並翻滾而下。那兩顆人頭待得停在山腳,早換了模樣,隻是並非一團血肉模糊,而是尖嘴豹眼,頭頂獨角,滿麵玄褐,正是兩枚碩大的蠱雕頭顱。

匿在林子裏的兩人見狀,不禁嚇得渾身發抖。羅羅投下的巨大陰影在二人頭頂掠來掠去,罡風四散,吹得遍地落葉,說不出的蕭瑟中,殺機充溢。

“小培,我們明年也是如此下場啊!”其中那男子附耳對蜷縮到自己懷中的女子說道,低沉的語氣之中,不怨天不怨地,隻有將死之人看透塵世的一種無邊絕望。

那女子問道:“非如此不可?”

“非如此不可。”

這一男一女,並非尋常之人。他們都是蠱雕變幻而來,額頂一粒丹紅,就是明證。

那男子亦即公雕,名喚靈甫,是蠱雕一大宗族靈家的直傳子弟;那女子叫做小培,是他的妻子。

山海之間,珍禽異獸數不勝數,蠱雕、羅羅,就皆屬食人猛禽。羅羅體形巨大,性情較之蠱雕,更加殘忍凶狠百倍;蠱雕體小力弱,但是集千成群,倒也極具聲威。數千年前,羅羅鳥居住的萊山幹旱成災,野生禽獸近乎死絕,他們東飛數千裏尋覓食物,不料竟然誤闖蠱雕居所——鹿吳山。突如其來的攻擊令蠱雕群猝不及防,轉眼間近百隻蠱雕便被這二十幾隻羅羅撕碎吃了下肚,縱連蠱雕王也被羅羅抓去為質。蠱雕們雖然嗜血,但卻心無城府,忠義團結,族群間坦誠相待。他們見首領被抓,立時停了回攻之勢,向一眾羅羅鳥俯首稱臣,甘願以任何代價換得首領活命。

雙方協商,最終決議蠱雕每年須得進獻白翰鳥六百隻、鮆魚千尾前去萊山,護送供品的,須是化作一男一女人形的兩隻蠱雕。之所以定是要化作人形,一來,為防他們飛在空中可借機傷害羅羅;二來,則為了凡人身上皮膚細嫩,肉質軟滑,沒有羽毛尖喙作為阻礙,進食之時方好下口。

羅羅將蠱雕王放回,而後揚言如若蠱雕違約,便會再度突襲,要鹿吳山上永生永世不得安寧。蠱雕敢怒而不敢言,隻好答應下來,此後數百年間,每年便由抽簽決定那一男一女的人選。蠱雕群中有三大宗族,分別為安、清、靈,當年那約定,也是這三族族首允諾了,方得以實施。四百餘年之前,靈族族長之女靈暉被抽簽選中,不得不前去萊山充作犧牲祭品。此女平日極乖巧,深得父親靈天寵愛,如今一朝殞滅,靈天難控心性,一時失常,竟然私自違反禁忌,飛到了青丘山捕殺九尾狐,並吃下了那九竅玲瓏的一顆心髒。

九尾狐心髒,是蠱雕曆代相傳的禁藥,一度被說做劇毒無醫,誤服少許,就會令蠱雕一命歸陰。靈天當日難盡喪女之痛,本想服此毒物自盡,孰料服下後竟然變得頭腦靈活,無數點子盡皆在腦海之中浮現而出。他也這才知道九尾狐心髒並非什麼不能入口的毒藥,食之,竟有提助心智之效,想來當年祖宗們也知道這神奇的效用,隻是恐怕蠱雕們變得聰穎而不服調教,才扯了這彌天大謊。蠱雕們都老實得緊,從沒想過會被別人欺騙,這就不疑有它,信以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