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召五年八月十三
接到要陪皇上秋獵的聖旨已是昨夜的事了。父親悄悄派人傳了話,這次秋獵即是引蛇出洞。景華已經秘密部署了好久,宮裏親近的人也逐一的安排出宮,為了我的安全,我被列入了出宮之列。其實我知道,這次皇上還帶著我,並不是因為我在他心中還有一席之位,其實完全是為了我的父親,父親是這次親征的主帥,早已埋伏在離皇城三十裏外的兆京,所以景華必須帶我出宮。隻是奇怪,他沒有帶上皇後。難道皇後在他心裏真的不值一提嗎?可是那日裏的宿醉,那日的笙歌,那日的咆哮,他是為了誰?
山路搖晃,浣婕妤閑來無事便跑到我的馬車上來,她是蘇皇後的堂妹,今年隻不過是十六歲。我本想請安,可她卻免了禮:“自家姐妹,何必拘束。”
“按品階,您是上位,請安是應該的。”
“洛惜姐姐還是我的上位呢,可我從來不曾拘束過。”
“那是因為你們是姐妹。”
“洛惜姐姐說過同為皇家的女人,落地為弟兄,何必相殘?”
“皇後這麼說,她也是這麼想的嗎?宮中素有她與姚貴妃不和的傳聞,難道是空穴來風?”
“姐姐是個好人,溫婉賢淑,回宮後你們多接觸就知道了。”說著還從頭上取下一枚琉璃的玉蘭花,“看這簪子多漂亮,是皇上給姐姐的聘禮呢,我說我喜歡,就給我戴了,宮裏的人都說姐姐的好。”
看著她無暇的臉頰,倒是清純的可愛。我撩起車簾,看向隊伍的前方,景華騎在馬上,一派英姿。浣婕妤還在說一些有的沒的宮中事,我不愛聽又不好拒絕,這樣一個心無雜塵的孩子,難道皇上真的喜歡她嗎?
“你還知道皇後和皇上的多少事嗎?閑的無聊,說來聽聽,前幾日聽說皇上禁了皇後的足,可吃穿用度卻還是最好的,你說他們到底是相愛,還是不愛?”知道這丫頭沒心眼,問些過格的話也不會忌憚。
“他們一小就是青梅竹馬,皇帝哥哥曾經在姐姐家度難,誰都知道,兩小無猜的感情,怎麼會因為一個宮婢就會翻臉?你還真信宮裏的傳言,要不然姐姐也不太愛出宮的,你會下棋嗎?別說他們了,我們下棋可好?”
看著她的樣子,真是一個沒心眼的。我起身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叫侍婢拿來棋盤,無聊的和浣婕妤在馬車上過了個不知所謂的下午。
八月十五,我們到達秋獵場,安營紮寨後,月已初升。
篝火燦爛,兵士歌舞,唯獨皇上不聲不響,一口一口的喝著烈酒。我走過去,端起酒壇子也是一口蒙灌,喝完後他看著我“沒事吧?”
“以前在北疆臣妾和父親也喝過酒,是母親去世的那個晚上,北疆的馬場很寬闊,夜晚的風勁冷,喝著烈酒燒著胃,卻暖不了心。”
“你知道這次出來是為了什麼,和朕站在這很危險,朕在用自己當靶子,引出太後的刺客。”
“不知要等多久,也許不是今天晚上。皇上會無聊的,臣妾會一點武功,不會成為累贅,也不會傷了身子。發膚授予父母,這些還是懂的。”
“月亮真圓!記得小時候也是八月十五,蘇府裏的外祖母為人親和,領著我們在荷塘邊賞月,給我們每人發了一塊蓮蓉的月餅,咬了一口,真好吃。可隻吃了一口,朕就悄悄的藏在了袖袋裏,第二天的早上我偷偷的跑向洛惜的廂房,想把剩下的月餅送給她,誰知在路上相遇,她的手裏也捧著一塊咬了一口的月餅。現在的美味珍饈吃得多了,可終究不抵那日在池塘邊互換的月餅清甜。”
“皇上既然愛皇後,又何必在這危難關頭舍了她?難道您還在試探皇後對您的心嗎?”
他回頭看向我,苦笑著說道:“帶上浣兒是為了讓蘇如芸不起疑心,不帶皇後是因為要蘇如芸安心,朕畢竟傷她太深,又何必在忍心去試探她,隻是我們相遇在一個錯誤的時間罷了,今生朕怕是許不起她了,祖輩留下的江山,不能輕易被人奪去,蘇如芸如此,姚征桁亦是。我的身上背的是江山,百姓,至於洛惜,係我一生心,負她千行淚了。”說完皇上灌了一口酒。
“鷸蚌相爭,您可以坐收漁翁之利,可是這層層厲害隻有您自己承受了。”我也捧起酒罐相隨。
第二天,當我清醒時,卻在皇上的帳房,昨夜沒有人刺殺,我們喝酒論英雄,投機的很,酒也喝得多,後來醉了,便什麼也不知道了。當我洗漱過後出得帳房時看見旌旗招展,哪裏是狩獵?將士們個個精神飽滿,殺氣騰騰,倒有一絲出征的味道。戰鼓雷響,將士們向獵場奔去,我也情不自禁的回到帳房,換上一套騎裝,騎上一匹駿馬到樹林裏去,哪裏有號角我就向哪裏跑,我想找皇上,和他一起再馳騁一次獵場。
當我看見明黃的戰甲在林中馳騁時,不禁勒緊了韁繩,加快了馬速,我的馬術要比以前強了許多,可就在這時我看見遠方樹梢上一個黑影,一道金屬閃亮的微光,是刺客。當箭發出時,我也從馬背上躍起,用胸口擋住了那枚箭,然後落到了景華的懷裏,誰也沒有想到,刺客會在狩獵時下手,景華抱著我,喊著我的名字,當第二支箭從不同方向射來時,景華突地用手抓住,然後夾與腋下,假意從馬上摔落。我們被侍衛送回營中,景華並未出事,而傷了我的箭身卻有劇毒,景華叫來禦醫,血留了一盆,都是黑色的,我躺在景華懷中,知道刺客已經回京複命,宮變迫在眉睫,引蛇出洞的計劃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