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閨閣歎(1 / 3)

情妃得已(棲然)

楔子

奉華五年十一月二十五,景陽宮。

匏土革木石金絲竹,八音響起,歌舞升平中卻暗藏湧動。奉華帝已經醉了,一杯葡萄美酒灑落在地,紅的似血,痛如君心。一場遊戲,一場麻木,酒醉了,心碎了,人散了……奉華帝望著屋頂獨自歎了一口氣。

“皇上,該喝藥了。”聲音從背後響起,奉華帝慢慢的將身子轉了過來,看著手捧藥碗的芸貴妃,心中突生一片寒涼。

“你真的決定喝嗎?”

“喝。”

“如果是毒藥呢?”

“喝”

“我當真傷的你那麼深嗎?”

“我喝,是我欠你的。”

“如若你忘了小魚兒,我們能夠回到從前,我給你解藥,將你以往的毒逼出來。”

“不必了,這種死法很逍遙啊!”

奉華帝端起藥碗,一飲而盡,然後將藥碗摔與地上,便不再說話。芸貴妃看著地上的藥碗,沒有一滴藥液的殘留,芸貴妃轉身走出景陽宮,沒有留戀,當身後的宮門緊關上時,她的眼角留下了一滴淚。這是最後一碗藥,她的愛戀,她的不甘都隨著這一碗藥而遠逝!從今後她蘇茹芸一定會站在權利的高峰,不再嗟歎世事的不公,不再留戀丈夫的愛戀,愛隨風飄遠,徒留恨磨滅不了,傷了心智。

而景陽宮內的歌舞姬依舊跳著舞,待藥性發作時,奉華帝會渾身發燙,欲找人交歡,他剛剛喝下的是一種催情藥,既然是情種,那麼就給他一個多情的死法,滿屋子的歌姬,舞姬哪個不是人間的尤物。

奉華帝在宮殿內追逐著這些歌姬舞姬們,終於抓住一名歌姬,身上飄渺的熏香好似多年前一個女人的味道,曼妙的身姿,凸顯的玲瓏叫人愛不釋手。奉華帝早已經沒有了理智,渾身的燥熱將他摧垮,擁著這名歌姬,手在她的身上遊離,褪去所有的牽絆,口中喃喃的還喊著“小魚兒”,嘴唇不住的在吸允舔舐著那抹久違的甘甜,芙蓉帳暖千般醉,暖香紅燭不解情……

奉華五年十二月初三,皇帝駕崩,國殤,滿城素縞。

卯時三刻,鈴蘭便急急叫我起身梳洗,挽好的梅花髻上隻插上了一枝白梅,便再無他物,白衣勝雪卻也隻是為了祭奠皇帝的聖靈。

匆匆來到府門口,母親身著白裳就已侯在門房。鈴蘭摻著我進去請安,母親微怒的訓斥我說: “今兒還貪睡,小心誤了時辰,你爹爹若怪罪下來你可受得起?你哥哥嫂嫂都侯在府門口了,你也快快過去吧……”話還沒說完,門房的趙伯便跑來稟告母親說皇上的持欞隊伍已到了街口,我便扶著母親來到府門口,同兄嫂一起在早備下的墊子上跪了下來。抬起頭來看到的卻是滿眼的白,在清晨的微光中刺著雙眼。

皇上的靈柩緩緩前行,漫天的紙錢紛紛灑灑。隊伍的最前麵騎著白龍馬的便是即將要繼承大統的三皇子景華。我微側著臉頰偷偷看他,一身雪白的喪服,本來那白皙的麵容上也透滿了憔悴。想是這些日子以來可能服侍君主在側,又籌備國殤,精神和身體上都有些吃不消了吧。看著他一點點的行近,又一點點的遠離,我低下頭,不再看他,因為作為禮部尚書的父親此時也正在隊伍的最後麵,若被他瞧去了我那癡癡的眼神,待他回府後我定當家法伺候了。

仿佛過了近半個時辰吧,送葬的隊伍才走遠了,鈴蘭扶我起身時,腿已經麻木,與母親告了假便回到我的別院休息。

走到別院門口時不禁抬頭看了一眼門上的匾額“思洛苑”,那是景華在奉華元年的十二月為我寫下的匾額,那一年我隻有十一歲,他也隻有十五歲。我還記得那一天皇上本來是要直接下旨將我許配給景華的,可景華的母親芸貴妃顧忌到我們蘇家的麵子便親自上門來提親,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我的姑母芸貴妃,三十二歲的芳華,富貴在身,儀態萬千。她拉著我的手,將頭上的一枚玉釵別在了我的發間,綠的晶瑩剔透,映著我羞紅的雙頰。如今五年過去了,當時的牌匾還在,但卻因長時間的日曬雨淋褪去了本來的麵目。唯有那根玉釵沒有失了一分顏色。

“小姐,又望著這匾額發愣作甚?等服喪一滿,三皇子繼了位,還不把您接到宮裏去做娘娘!”我回頭看向鈴蘭,給了她一個噤聲的眼神,心裏卻希望著那一天的到來,可卻不知,那一天其實是那麼的遙遠。

七年前,奉寶三十一年。

肅親王,也就是景華的父親受當時太子黨的陷害被迫發配西疆滄州為侯,臨行前景華的母親,肅親王的側妃怕太子在路上對肅親王趕盡殺絕,便謊稱景華身體抱恙,不適西疆水土,奏請聖上將其放在娘家寄養。於是景華便進了我蘇府避難,我的祖母,爹娘也待他甚好。唯有我偶爾淘氣戲弄他,可真當哥哥欺負他時,我卻是依向著他的,因為在這若大的庭院裏,他是唯一縱容我,親和我的朋友。

景華從小就聰明伶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古今中外博學多才,我父親愛才,惜他聰穎,在府裏的這兩年來一直親自教他博文,每次父親習完公務便把他叫進書房,此時我便也跟著進去為父親研墨,然後偷偷的看著景華。他長的很好看,可是眉眼間卻並不像我姑母。祖母常常說姑母是我們蘇家最漂亮的女孩,要不然也不會嫁入親王府做王妃,可祖母常常忽略掉那個“側”字,想必在她心裏女兒才是肅親王的正妻。每每習完了文,我便纏著景華和我下棋,放紙鳶,有一次還偷了哥哥的棗紅馬騎出去玩,結果害景華摔了腿回來靜養了三個月。那時我們是最好的玩伴,祖母也常常打趣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