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妃讓你做什麼了?!”我再問。
這次她沒辦法回答,隻能看著我,淺褐色的眸子裏有些倦意。
我馬上往裏麵挪,把自己的床讓出一大半給她,用手拍拍空的床鋪,示意她上來睡。阿雅娜開懷一笑,比剛才那個勉強的笑容輕鬆許多,真的脫了鞋與我擠在一張床上。我幫她把被子蓋好,手輕輕拍在她的肚子上,如果我夠煽情,真的想在她臉上吻一吻,可是本姑娘再感動也做不出這麼肉麻的事情,隻能不停拍著被子。
阿雅娜能在我這樣的騷擾下睡著,足見她有多累。
還是第一次認認真真看這個番邦女子,她的皮膚很白,眼窩深邃,濃密的卷毛像小刷子,還有天然的弧度,能叫現代那些貼假睫毛和戴美瞳的姑娘們羨慕嫉妒恨死。她把自己的頭發編成了許多小辮子,很多新疆的姑娘都愛這麼做,然後頭上的帽子不知道掉在了哪裏,並沒有見到。可以很自豪地說,我這位小媽媽是個大美人。
當時第一天穿越過來,在被迫接受的第一時間我去照了個鏡子。李蟲娘的長相與阿雅娜有八分像,輪廓很深邃,很波西米亞風。不過俗話說混血兒長得漂亮,的確不假,阿雅娜的這個女兒比她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哦,有一點比不上,李蟲娘的皮膚沒有阿雅娜那麼白,從小估計沒吃好的,所以看上去沉黃,很明顯是營養不良。
我想阿雅娜會難過的,自己的女兒一下子不會說胡文了,明明就在眼前可是連話也不能交流一句。如果我當時會說胡文,興許阿雅娜會更欣慰一些,與我說更多的話,把未來十年、二十年要說的話都告訴我,怎麼保護自己,怎麼開心一點,怎麼嫁人生子,怎麼平淡幸福過完一生。我們的出生由不得自己,我們的命運是不是人定勝天?
那之後我常想這些問題,對著天空的飛鳥,對著花開花落,對著一室煙火嫋嫋。
阿雅娜睡下之後,再也沒有醒過來。
阿緋沒過多久進來喊我起床,見阿雅娜在我床上就與我比了個手勢,又退了出去。
我也不知道從何時發現阿雅娜再也不會醒過來的這個真相,直到夜幕再次降臨之際,整個屋子裏都沉浸在漆黑之中。或許是在我端詳她的時候發現她的膚色不是我羨慕的白裏透紅了,或許是我輕輕拍著她的肚子的時候發現突然沒了與我節奏響應的起起伏伏了,也或許我一開始就看出了她的異常,隻是刻意不去承認而已……
那一天是我當李蟲娘那一輩子,最難受的一天,沒有之一。
那種難受不僅是難過,還有憤恨,還有憋屈,還有千萬隻螞蟻在咬你的心髒,讓你渾身不得勁。
我坐得腿麻了,整個人都麻木,“阿雅娜,我必須告訴你,現在的李蟲娘不是你女兒,你以命換命就是你傻。”
沉睡的人臉上還掛著隱約的笑容,夜色中依然可見。腦海中也浮現她的音容笑貌,最多的記憶就是她哭。
“你笑什麼,這時候倒不哭了。你等著,此仇不報……豬狗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