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言家 第六十四章 黑車
從A城到B城,大約四百公裏,可供人選擇的交通工具有火車和長途大巴。你可以選擇火車,也可以選擇長途大巴。火車當然是走鐵路,這別無選擇,長途大巴走的是高速公路,這也別無選擇。正常時間,人都有這兩種工具可選,正常時間以外,比如深夜或者淩晨,火車沒有了,長途大巴也沒有了,而你還一定要從A城到B城,或者從B城到A城,那麼你可能會選擇黑車,因為你別無選擇。
黑車不是黑顏色的車,或者黑顏色的車未必就是黑車,這個邏輯沒有講下去的必要,黑車,大家都明白——黑車,嘿嘿,就是黑車。
我上一輛黑顏色的黑車時,不算司機,車裏已經有3個人,算我總共4位乘客,每位150元,和火車與長途大巴的票價差不多,差不多就沒錢可賺了,因為4個人乘一輛車和幾十、上百人乘一輛車走同樣的路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我心裏暗暗盤算,來回過路費、汽油錢加起來,就超過400元了,再加上車損,他的利潤從哪裏來呢?我這個人,活得很失敗,但小算盤還是會打的,要不我也不會上他的車。
司機是個平頭小青年,挺利落的那種。他的車一起步就顯得與眾不同,車速飛快,能搶道就搶道,能穿插就穿插,油門使勁地踩,速度一個勁往上躥,很有點電影裏警匪賽車的感覺。
我坐在後排,心惶惶的。坐在副駕駛位的那個人,沒係安全帶,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手卻一直吊在扶手上。我笑了,他也一定怕得要死。
時間過得飛快,望見收費站了。這是關鍵的一環。司機放慢了速度,與前麵的車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我以為他會按部就班地領牌,沒想到,突然,在前麵那車抬杆過卡時,他的車頭跟餓極的蚊子似的死死地“咬”住了那車的車尾,如要吞噬一塊肥碩的肉,我瞪大了眼睛看時,車頭與車尾的間距不到十公分,或者更小,它們貼得那樣近,“咬”得那樣死,升起的杆還沒有重新落下時,他的車,就已衝過了防線。
我替他捏著一把汗。車衝出好遠了,我回頭望了望,看有沒有人追上來,或者有沒有警笛炸響。
車繼續風馳電掣。前排乘客吊著胳膊問,你經常要衝卡?司機說,收你們這點錢,要是不衝卡,那不白跑了?我們就掙這點小錢。那衝不過去怎麼辦?一般都能衝過去,一個月偶爾有兩次衝不過去,那就交錢,給老板解釋一下,老板也能諒解。接著他主動告訴乘客,老板總共有4輛車幹這個,最好的車是大奔,老板就是靠這個起家的,老板一年能掙幾十萬呢。前排乘客繼續問,這錢來得容易,但是有人和你們老板競爭怎麼辦?
司機叼了一根煙,吐了一口,說,我們老板起家時一無所有,現在有了4輛車,他隨時準備犧牲一輛或者兩輛車來對付搶生意的人。
我又是一陣心惶惶。這是黑車,采取的都是黑道上的手法——我們現在也都是“黑人”。
路都是有頭的。沒有走不到頭的路。進路時衝了卡,出路時怎麼辦?
搞不好就有警察全副武裝地“迎接”著我們的到來。兩個小時之後,車拐上了一個黑黝黝的岔路口,然後停下了。司機飛速地下車,極為利落地給車上了牌,原來,車前車後連車牌都沒掛,那麼監控錄像也就失去了作用,真是利落得一點案底都不留。
上好了車牌,車順著岔路出高速前,遇到一個收費站,收費站的人給了司機一張牌,他帶著牌又拐到旁邊的另一條岔路前,這裏也有一個收費站,他又拿到了一張牌。這個邏輯有些複雜,我經過分析後認為,這兩個岔路口的收費站,是半睜著眼睛的,司機這一出一進,長途變成了短途。很快,車駛回原路,我們到達終點時,司機沒再衝卡,而是按部就班地停車,等候,交費。沒有見到警察,見到了又怎麼樣呢?一切都那麼完美無缺。
出了高速公路,全車的乘客都笑了,我也笑了。司機也笑了。前排乘客說,嘿,你這牌洗得漂亮。司機似乎很得意,說,我這一天要跑好幾趟,牌都洗爛了。
乘著那輛黑車,我們進入了偌大的城市。城市正燈火輝煌。3位乘客都先後下車了,剩下我一個人時,我忍不住說,這生意來錢容易,你們老板真有本事。
司機乜斜了我一眼,牙縫裏擠出一句話:有本事誰幹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