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話說:醫者不能自醫。
會經曆千百年曆史流傳下的古話俚語,從來都有它延續的道理。
這話就很好的落在了柳家身上。許是和閻羅搶了太多的命,柳家公子從出生便體弱多病,柳家這代又偏就隻有他一個男丁。據傳柳家用盡醫藥古方,才堪堪的保住了他性命,卻也還是成了個站不起來的癱子。
而今,曲盡的姐姐要嫁到柳家去。管他柳家有多大家業威望,對曲家有什麼恩情,真正關心她的人,又哪裏會開心的起來。
“陶然,”曲盡突然對陶然道。
“曲大哥?”陶然看向曲盡,輕問。
“算了,你讓我再想想。”曲盡又將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曲大哥,要是我真的幫得上忙,你說給我聽。”陶然衝曲盡笑道。
曲盡沒說話,深深的看了陶然一眼。
“恩?”
“你讓我再想想。”說罷曲盡便也起身上樓了。
曲盡是曲家小公子,卻從不像旁人家的小兒子受盡父親兄長的寵愛。他很小就知道他們母子在這個家是多餘的。雖然他的天資才能也算不錯,小時候他也天真的想過要引起父親的注意,隻是再還沒來得及的時候,有些傷太重,心便淡了,便冷了。
於是曲盡童年裏所有的回憶,都埋在了他和母親姐姐三人合住的小院裏。快樂的,不快樂的回憶,都在那個隻看得到四方天空的小院裏。
曲盡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的暴風驟雨,任由雨水打進來。
大雨初霽後的空氣顯得格外的幹淨。
陶然感覺到的隻有雨後道路的泥濘。
馬上疾馳的陶然,心中默默懷念她的小毛驢兒。也不知它怎麼樣了。每一次幫別人的時候,陶然都很緊張。她總是怕自己的一個隨意或是無意的所為,會改變很多事情。倒不是說認為自己有多重要,隻是有過這方麵的教訓,總叫她格外敏感。
這個世界太多是事情都是因為那些不經意兒改變的。又有太多的事情無論怎麼經意都是改變不了的。
於是,老人們會說,這就是命啊。
“再不遠就到了。”清朗的聲音順著前麵的風吹進陶然的耳朵裏。
“恩。”陶然看著前麵馬上人的背影答道。
就像當初陶然沒想到她能在客棧裏遇到白棠一樣,陶然沒想到現在她要和陳雲同行。
疾馳的馬蹄濺起的泥水飛散。
夜色如墨,隻有小樓上的一間屋子還亮著燈。那一點燈光從窗裏透出來,卻並沒讓人覺出有什麼暖意。這黑夜中的光,搖曳著的是一種孤寂。
曲軟靜靜坐在床沿上,看著燭光閃爍下鋪在桌上的大紅禮服。很美的禮服,繁雜的繡樣,精貴的布料。
整個屋子似乎隻有燭火會偶爾跳動,映著桌上的禮服,屋子都有些許微紅色。曲軟已經一動不動的在床沿坐了許久,背挺的筆直,似乎也不覺得累。
她很平靜,偶爾會突然想很多,偶爾似乎腦子裏又什麼都沒想。
嫁人,這件事對與曲軟來說,其實沒那麼可怕,即使對方是個癱子。
曲家養了她,她就知道早晚要還的。雖然她從來沒覺得欠了曲家什麼。她嫁過去,弟弟和母親便也不再欠曲家什麼了。她這麼想著,便覺得心安了許多,即使那未來像窗外的夜一樣,她也不覺的害怕了。其實,在這個院子裏每個夜晚不都還是一樣的黑麼。
曲軟想到弟弟便想到他小時候便用稚嫩卻堅定的語氣說:“姐,你等我長大,帶你和娘離開,咱才不稀罕它什麼武林世家呢。”
隻是她十五歲離開山莊來此別院後,姐弟兩個總是聚少離多。她知道,是她和母親絆住了弟弟的翅膀,讓他飛不出棲霞。而今這麼嫁出去,也未必不好,山莊裏那些人總不會那麼多人為難母親和弟弟。
曲軟不斷這麼想著,隻要這樣想著,她便可以平靜下來。
當我們有想保護的人的時候,心總是會強大起來。
不過內心再強大,半夜裏突然闖進屋子裏的人,還是著實嚇了曲軟一跳。
“曲盡讓我們來接你!”陶然在曲軟有任何動作之前低聲快速說到。並將曲盡的親筆信給她看。
曲軟一眼認出信封上弟弟的筆跡,沒做聲,將信接了過來。
“進來吧。”曲軟讀信的功夫,陶然回身開門將身後的陳雲讓進屋裏來。
雖然事情從急,但畢竟是女子閨房,半夜陳雲出入多有不便,便先由陶然進來。
“收拾必要的東西,然後連夜跟我走。”陳雲道,“我送你到曲盡安排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