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sus!Oh, Jesus!”
四周充斥著絕望的祈禱和刺耳的尖叫,各個國家的人說著聽不懂的語言,大人驚恐小孩哭鬧,偌大的飛機,此刻一片哀嚎。
航班從美國飛至中國,受氣流影響,已經在空中盤旋了將近四個小時。厚重的雲層仿佛永遠也穿不過去,窗外白亮一片,看不清是雲朵還是閃電,像極了死神的笑臉。
蘇汝死死抓住扶手,卻依然無法阻擋巨大的震動將她從座位上顛得左搖右擺。係在腰間安全帶愈發收緊,冰涼的金屬扣狠狠撞擊在她每一次前傾的腹部,她的五髒六腑抽搐地疼痛起來,她覺得這樣的疼痛連帶著自己的聲帶都啞了,咬了咬牙關,卻連一個音節都吐不出來。
持續了將近三十秒的劇烈顛簸後,前排金發碧眼的姑娘終於忍不住,“哇”地一聲吐了滿地狼藉。蘇汝屏住呼吸,正準備用意念排斥掉那股刺鼻的氣味,廣播提示音突然響了起來。
她下意識地生出某種不好的預感,下一秒,就聽空姐用鎮定而又甜美的嗓音廣播:“各位旅客大家好,我們的航班因天氣原因導致油量不足,如果短時間內無法穿透雲層,可能需要緊急迫降,請大家在原位上坐好,係好安全帶,聽從乘務人員的指揮……”
後麵的話她已經聽不見。腳下三萬英尺的地方是一望無際的深藍色大西洋,龐大的播音747在海麵上如同浮遊生物,渺小得可怕。
她想起無故墜落的幽靈航班,想起莫名失聯的馬航,想起種種空難,攥在扶手上的指關節因緊張而微微泛白。
邵羿。
腦海中突然倒帶般閃過這個名字。
她睜開眼,仿佛看見一張溫潤如玉的臉。他的臉型深邃而又迷人,笑起來有著一道淺淺的法令紋,像水波一樣慢慢漾開。
他的眸子是熠熠發光的星,落在她心上,成了她此生洗不掉的刺青。
大概短短的幾十秒鍾,她的思維如堤壩般泄了閘,記憶的洪水奔騰而出,她想起他的種種模樣,微笑的,悲傷的,深情的,憂鬱的。
哦,還有她將手機歇斯底裏砸向他時,他麵無表情的,轉身而去的涼薄背影。
機身還在劇烈顛簸,她的頭死死抵在靠背上,噪雜的機艙內,沒有人注意這個亞洲女孩的情緒起伏。
即便離開他,即便多年後她已逼迫自己變得勇敢,可是在堅強的人,麵對生死時刻,依舊會有著前塵難忘的矯情心態。
她想起他們在山頂看日出時的擁抱,眼淚,終於無可遏製地掉了下來。
多年的愛恨,多年的執著,在死亡麵前,忽然變得不堪一擊。她是如此後悔,年少氣盛的決絕,讓她可能再也沒有機會去見此生最愛的人。
時間在無盡的恐懼中消逝,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是人們最後的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