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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小樂,10歲,男孩,是個村裏娃,爸爸媽媽常年在城裏打工,一年才回來一次,他一直跟著奶奶在村裏生活。
現在正值暑假,這個暑假結束後,朱小樂要升四年級了。就在這個暑假的某一天,爸爸意外地回來了,往年都是過年的時候才回,爸爸總是說路太遠,路費太貴之類的話。爸爸也意外地說,要讓朱小樂到城裏讀書。。
一路上,渴了,喝瓶裝的礦泉水,爸爸說,這水老貴了,但他覺得一點也不好喝,熱不熱,冷不冷的,不知有股什麼味,哪有在老家的泉水好喝,喝一口能涼到心裏,但他不敢說出來,怕爸爸罵他不知好歹,隻是爸爸偶爾給他買一罐電視廣告裏的那個王老吉,這個他不常喝,也喜歡。餓了,就是吃他平時做夢都想吃的泡方便麵,外加整條的小火腿腸和一小包榨菜,路上這幾天他可過足了方便麵的癮,早中晚全是方便麵。在火車上,一位同行的叔叔對爸爸說,大哥,你不能頓頓給孩子吃方便麵呀,爸爸什麼也沒說,隻是笑了笑。這位叔叔哪裏知道,方便麵外加火腿腸、榨菜是朱小樂的最最愛。
爸爸說,領他來城市讀書,是見世麵來了,是享福來了,他也確實興奮了一陣子,因為他隻在電視裏見過大城市,卻從未想到自己會值身其中,這種興奮與好奇使他好像忘記了皮肉的痛苦,雖說過去有一個星期了,但這痛苦的記憶至今還留在自己的後背上,那是爸爸打他留下的青紫色的巴掌印。
朱小樂總是覺得,爸爸這次帶他到城裏讀書不是心甘情願的,因為爸爸從城裏回來前也從來沒有提到過這事,倒是他幾次提起要到城裏看看,還不是說去讀書,爸爸都不同意。
這一次爸爸回來,是因為奶奶身體不好。奶奶身體的確不好,八十多歲了,背一天比一天馱了,眼睛看不清東西,耳朵聽不清聲音,十米長的路程得走半天。村裏隻有奶奶和朱小樂兩個人在家,奶奶天天給朱小樂做飯吃。
奶奶不識字,天天隻會嘮叨,朱小樂也從來不聽奶奶的話。
朱小樂在村裏隔三差五老是闖禍,真可謂是三天一大禍,五天一小禍,別人家不停地來和奶奶告狀:把張三家的牛故意放跑了,把李四家的苗拔了,把王五家的孫子打了,把馬六家的門反鎖了,把趙七家的雞嚇了……大多數是朱小樂幹的,也有一部分不是朱小樂幹的,壞事做多了,朱小樂也懶得爭辯,奶奶也無論誰來,隻是不停地和人家說好話。人家走了之後,就開始嘮叨,最常說的是造孽呀,命苦之類的抱怨。
就在爸爸回來的前一天,朱小樂用彈弓打鳥的時候,把別人家的玻璃打爛了,還差一點劃著了別人的眼睛。奶奶聽了很生氣,氣哼哼地說:“這一次我說什麼也要讓你爸把你帶走,我管不了你啦……”這就是時隔一年爸爸從城裏回來,迎接朱小樂不是別的,是背上的一頓巴掌,爸爸是在工地打工,那手練的,就如同鐵沙掌,現在朱小樂想起來,還心有餘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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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倆先坐了半天汽車,又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終於來到了這個繁華的大城市。隨著潮水一樣的人流,朱小樂和爸爸出了站,跟著爸爸又上了公共汽車,下了公共汽車,爸爸領著七拐八拐地走了幾分鍾,上了樓,進了爸爸媽媽在城裏的家,也是朱小樂今後的家。
“終於到了,可把我累死了。”爸爸扔下包裹,接著把自己也扔到了床上。
朱小樂還沒來得及打量一下自己的新家,門嘩的一聲開了,媽媽回來了。媽媽是個黑而瘦小的女人,但人很精神,上班的時候穿一件上麵寫著“城市環衛”的背心,上麵有幾條亮黃色的杠杠,朱小樂後來才知道,那是汽車反光用的,怕汽車不小心撞了媽媽。朱小樂剛進門的時候,媽媽特意在工作間隙回了趟家,一見到朱小樂,一把把朱小樂拉過來,摟在懷裏,捂得緊緊的,讓朱小樂有點喘不過氣來。
“我的樂樂,媽媽想死你了。”媽媽大聲地說。和媽媽一同來看朱小樂還有一位長得壯壯的阿姨,朱小樂有點不好意思,輕輕地推開了媽媽,一句話也沒有說,耷拉著眼皮,也沒有敢看大人,如同一個小寵物被帶到了一個新地方。
“你看,孩子還害羞了,阿霞,不是我說你,你早就應該讓孩子來了。”壯阿姨說。
“李姐,我也想讓孩子來呀,來了多費錢呀,吃穿不說,就說讀書,我早就去周邊的學校問過了,人家要好多證件呢,咱哪有呀。”媽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