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傻子,我在這呢!快過來!”
“不對,過這邊,我在這呢!”
“轉圈,好,再轉過來!”
“哈哈哈!抓不著!”
……
一聲聲清脆的童音伴隨著一陣陣歡快的笑聲從村頭飄過來。
已近正午,大熱天的,柏油馬路都仿佛被曬出了一層油,除了知了一聲聲叫的正歡,就連樹上的葉子都熱得打了卷,這個時候很少有人在外麵走動,村裏人大都歇晌,隻有這幾個放暑假的孩子沒人管了般撒歡似的在街上瘋跑。
雖名為村子,這些年因為平改樓,早已有一幢幢漂亮的樓房拔地而起,隻是不同於大城市的是家家陽台上都掛了一串串奪目的紅椒或是晾曬著幾把半青不黃的麥穗。
原來的黃土路已經修成一條條平整寬闊的大馬路,道路兩邊建起一排漂亮的底商,畢竟是農村,到底還是與土地分不開,新修的馬路已經漸漸蒙上了一層黃土頗令人遺憾。
幾個十來歲大的男孩子跑得滿頭大汗,小臉紅彤彤的冒著熱氣,仍然嘻嘻哈哈的逗弄著一個比他們高出半人多的男子,鏡頭推近,這才看到這個氣喘噓噓用塊髒汙的手絹蒙著雙眼的高大男人竟是我們已經久違了的傻子金強。
隻見他嘴裏嗬嗬的不斷嚷嚷著:“抓住你,我聽到了,抓住小健!”
一邊不時側耳聽著聲音撲過去,卻一次次被那些孩子靈巧的躲開了,那些淘氣的男孩兒並不就此放過他,而是悄悄繞到他後麵,從後背拍他一下,不等他回頭再迅速跑遠,拍著手大笑道:“傻子笨,強子傻,拍一下,抓著他,抓不著,急得嚎,拍兩下,跑遠啦,氣得傻子沒辦法。”
……
一陣陣哄然大笑不斷傳出來。
傻子逮了幾次都撲空了,終於不耐煩起來,一把抻下蒙眼的手帕,撅起嘴說:“我不逮了,換人,換人,小健來!”說著拿了手帕的手衝著一個男孩兒伸出去。
“真笨啊!連我們小孩子都抓不住,白長這麼個傻大個兒!”男孩子翻翻眼,並不過來。
“笨蛋,你真豬啊!”別的孩子也都紛紛附喝。
“他本來就是傻子嘛,還是傻了的豬啊!”
“哈哈哈,對啊,是傻豬!”
孩子們肆無忌憚的取笑,一雙雙純淨的黑眼睛裏流露出明顯的不屑和輕視。
傻子舉了半天手帕也沒見人過來接,又聽他們不斷的說著傻子、傻子的,忽然惱怒起來,煩躁地大叫一聲:“再叫打你!”
嚇得孩子們立刻噤聲,一看他凶狠的眼神瞪著他們,都吃了一驚,慢慢向後退去,接著一哄而散,撒開丫子紛紛跑遠了。
傻子見沒人和他玩了,也悻悻的拐進樓區後麵的一個胡同口,這裏還有僅存的幾排平房隱在高樓後麵,再拐個彎,進了一個院落。
正坐在院子裏邊納涼邊做手工活的劉春喜看到金強進來大汗淋漓地,又是無奈又是心疼地埋怨道:“強子,過來坐下涼快會兒,這麼熱的天非得往外跑,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心!”說著拿出條毛巾蘸了蘸水給他擦汗。
傻子不耐煩的躲閃開悶聲說:“媽,他們不跟我玩,他們叫我傻子!打他們!”說著又瞪起了眼睛。
劉春喜嚇了一跳,忙拉過他來好聲勸道:“祖宗,你可別招他們,碰著誰咱也賠不起呀!聽媽的話,別和他們玩了,自己好好的啊!”
傻子悶悶的點點頭,扭身看見他媽用各種顏色珠子穿好的金魚轉眼又高興起來:“媽,好看,我要!”
劉春喜忙拿了一個用各色多餘的珠子串成的物件遞給他:“那個不能動,諾,給你這個,好好玩啊!”
“嗯,嗯,好看!我找他們玩去!他們沒有!”說罷高興的跑了出來。
“別去招他們了!哎,你回來!”金強早沒影了。
“強子又急著哪瘋去了?還不快把他喊回來!”一踏進大門,金來就看見傻子興衝衝的往外跑,一把沒拉住,忙進來問劉春喜。
金來這些年也蒼老的厲害,三年牢獄生活早已磨盡了銳氣,背都駝了,皮膚粗礪,眼神略有呆滯,不說話的時候神情一派茫然,整個人都是無精打采的。
“你回來了,飯在櫃櫥上,還熱著,你先吃吧!”
“我問強子幹什麼去了?出去就惹禍,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麼還讓他往外跑?”金來有些著急,臉上倒有了一絲活絡的神采。
“我知道什麼?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就知道他那麼大個人也不能把他捆上。”劉春喜不緊不慢的說,話裏卻帶了堵氣的意思。
“你,上次他自己出去不就出事兒了?追著女孩子滿街跑,差點讓人家兄弟打了,還大老遠的把菁菁喊回來,給人家買了不少禮品賠了不是才了的事兒!菁菁一個人的工資還要管一大家子的生活也不容易啊!”金來的語氣緩了緩,又忍不住說:“唉,是我們對不住菁菁!”眼底帶了深深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