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八章(1 / 3)

列車停靠在省城車站,大姐沒有到休息室裏去,卻在站台上來回踱步。

她第一次經過小東房間的時候,看見裏麵的窗簾拉上了,她沒有片刻的停留,她經過鳳霞母親房間的時候,發現鳳霞母親在向她招手。她也是在李剛的這次婚禮上才認識鳳霞母親的,此時她招手讓她進去。

“有一個重要人物也在這趟車上,”她說。

“是的,我聽說了,”大姐說著,惦著腳尖往外看。

“他這次的行動真是太有趣了,”鳳霞母親沒有看見小東沒走出來,加上說。

“自從出了那件事以後,他還能做什麼呢?一切都毀了!”

“那件事真是太可怕了!”大姐說。

“哎呀!您進來坐下吧,”大姐走進來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她重複說,“簡直沒法想象!他為了她已經開槍自殺過一次了,”說著,她的前額蹙了一下。“是的,她的下場正是很多風流女人應得的下場,連死的方式都那麼的張揚,姿勢都那麼的富有誘惑。”

“這些倒不是我們的事,”大姐歎息說,“但我知道這件事對很多人來說都是一種傷害。”

“哎!甭提了!當時我們家正在辦喜事,有人根據電話打到李剛那裏,我們都沒敢讓他接。晚上的時候,有人說那座樓有個女人跳樓自殺了,我知道就是她。我當時就關照所有的人,在整個喜期,誰都不許告訴他這件事。我倒跑到小東那裏去,看見他已經精神失常,那個模樣可真嚇人,一言不發,躺下之後就像個死人一樣,我當時都快認不出他來了。哎!多虧了這個紅紅,要不倒黴的肯定是我們鳳霞。你看他現在都有點瘋瘋癲癲了。”

“哎呀,咱們還提她幹什麼呀!”鳳霞母親擺擺手繼續說,“真是太可怕了,我可不喜歡這種女人,怎麼說也是個壞女人呢?這種拚了命的熱情算什麼,毀了自己的家庭也毀了別人。”

“她丈夫怎麼樣了?”大姐問著。

“人家都結婚了。”鳳霞母親繼續說著,“您去同他談談吧,他可被那個女人給毀了。他太傷心了,不過他看見您一定會高興的,您去同他談談吧,他如果不在屋裏,就在那裏散步。”

大姐說很高興見到他,說著朝站台那一邊走去。

站台上,列車在夕陽下投出的斜影裏,小東穿著那套長長的休閑裝,帽子壓的很低,雙手插在口袋裏,在長長的站台上踱著步,滿臉的胡子,哀傷的眼神,淩亂的頭發。每走一段距離他都要伸出右手攔一下什麼?她看見了他,忽地很憂傷,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從心底發出來。她想擺脫他,但稍微過了一小會。

她還是轉身向他走了過去,她像完全忘記了那天的事情一樣。大姐發覺她走過去的時候,小東看見她,卻似沒看見,大姐不介意,她不介意同小東的那次不愉快的談話。

這時候,在大姐眼裏,小東曾是個從事偉大事業的人,隻是……很多的事情沒法說清楚,她覺得自己有責任鼓勵他、讚揚他。她就走到他麵前。

“小東,”大姐喊著。

小東站住了,凝神細看,眉頭底下那雙漂亮的眼睛忽地發出光彩,要不是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他此時的動作一定是很酷的。一雙強勁有力的手猛地抓住大姐的手,他的下半個臉在抽搐,聲音也不是很連貫,仿佛在竭力克製著自己的感情。

“也許您並不希望見到我,”大姐說著,“但我今天見到您卻非常高興。我能為你做點什麼?”

“對我來說,同您見麵比同誰見麵都快樂,”小東說,“你不要介意,人生對我已經沒有什麼有意義的事了。”

“這我知道,我能替你做點什麼?”大姐說著,竭力回憶著他以前的風采,並仔細分析著他此時每句話的含義,“要不要給你幾個朋友打個電話,說點什麼?”

“哦,不用了!”小東好容易才聽懂大姐的話,說,“要是您不介意,那我們一起走走。這裏太悶了。一個人去送死還用告什麼別……”他說完,嘴唇微微上翹著,眼神中依舊流露出痛苦和無奈的神情。

當大姐站到小東的對麵,她看著小東此刻的變化,她內心深處是感覺到點什麼的,但這一點她不能說出來,更不能去問他,她不想再增加他的痛苦。

“我此時的狀況,還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

“不過,你與熟悉的人聯係一下還是可以的,這樣可以分散一下心中的很多事情。”

“我這人,”小東說,“對生死毫不介意,我也很高興能為此做點什麼,也許對別人還有點用處,”

“我敢保證,你會重新振作起來!”大姐十分感動地說,“為了所有愛你的人,我特別希望你能夠振作!”她說著,伸出了手。

小東緊緊地握住大姐的手。

“作為一個機械幹活的動物,我還有點用處,可是作為一個有思想的人,我已經是廢物一個了。”小東說著。

他的嘴不停地抽搐,他此時的表情大姐感到心疼。他不作聲,凝神望著順著列車的影子沉穩而緩慢地走過去的幾個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