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1 / 3)

霓虹的邊緣(慕瑋)

在機場看到小喬的時候,她的下巴夾著本書,右手拉著皮箱,左手抱著外套,眼睛還不安分的四下裏搜索著,我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唉,這個家夥永遠都是這樣。“小喬,小喬,這邊……”她順著聲音看見我,一下子興奮起來,揮著手裏的衣服,“姐……”聲音還沒落,書就掉了。

“梁旭很忙吧?你這麼丟下他不管,嗬嗬,他會吃我醋滴。”我順手接過了書和外套,她騰開了手,一下子就抱住了我,“姐,想死我了,不用管他,讓他吃醋去吧,嘻嘻,他早就習慣了。姐,你瘦了,好些了嗎?跟穆偉的事情有眉目了嗎?”她有點迫不及待的追問著。我搖了搖頭:“還是老樣子,走吧,先回家,到家了我慢慢跟你說。西安這兩天一直下雨,有點涼,把外套披上,北京比這邊要冷吧?”

新建的機場高速路況很好,小喬一路上比手劃腳的講著我離開北京之後她跟梁旭的日子,聽著她在身邊興奮的嘰嘰喳喳笑鬧著,我恍惚又看到了那些年在北京的生活。

北京,對於曾經的我來說,那些燈紅酒綠,紙醉金迷,那些羨煞旁人的城市資源,都隻遙遠的存在於燈火闌珊的深處,因為,我始終都隻是一腳深一腳淺的遊走在霓虹的邊緣。

在北京討生活的外地人都有一個統稱:北漂。不論你是工地賣力氣的,還是798搞藝術的;不論是中關村賣碟的,還是CBD坐寫字樓的,都無法逃避那個字:漂。

而所謂漂,就是即便衣食無憂,也會深深的惶恐,上夠不到天,下踩不著地,踏實這個詞似乎永遠與你無關。好像從決定踩上這片土地的那一刻開始,生活的全部內容就隻剩下了奔命。而在紅色的圓頂屋前麵朝大海春暖花開的夢也漸行漸遠了……

其實在我的心裏,活在這個世上都是漂泊的過程,不論是在哪裏。許多人願意乘著超級巨輪四平八穩,也有人喜歡搭上觀光遊輪四處賞玩,有的人習慣撐一隻竹排隨波逐流,當然也少不了人願意開著快艇逆流而上。所以生命就是不斷的選擇,剛出生時拿到的船票多數都不是自己想要的,於是,我們開始折騰,賣了這張換那張。後來,有的人淘換到了合適的船票,但也有很多人開始慢慢的厭煩了在大船小船之間跳來跳去的日子,心雖然不甘,可身體卻厭倦了漂泊,或者找回最初的船票,或者幹脆就隨遇而安了。

不見得哪一種就是更好的,其實,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在成長的路上跌跌撞撞,跋山涉水,愈發堅強的。所以,漂又怎樣,生死亦何妨,獨來何懼獨往?

2005年的夏天,帶著憧憬與甜蜜,還有多多少少的虛榮,大學剛畢業的我哼著水木年華的《一生有你》,擠在悶熱且擁擠不堪的硬座車廂裏聞著詭異的混合氣味煎熬了十幾個小時,終於來到了這個曾經歌唱過無數次的城市……北京。

04年的冬天,大學畢業前的最後四門考試。似乎大四的學生不上課不學習已經成了默認的規則,老師們也都相當的大度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放任我們東跑西顛上躥下跳的窮忙活——為了前程,為了愛情。即便是到了考試前夕,自習室裏拚命抱佛腳做小抄的學生裏也很難再找到四年級師兄師姐們了。學校後門外的那一溜膩滿油煙的小餐館裏,天天鬼哭,夜夜狼嚎,整箱整箱的啤酒瓶把川菜湘菜粵菜各種菜館的老板老板娘們的笑聲伴襯的叮呤當啷清脆無比,離校前最後的瘋狂裏總是少不了喝酒、唱歌,當然,還有哭。

而我,依舊每天優哉遊哉的提著水杯,拎著坐墊,背著零食和小說,還有占座位用的《高級英語》課本,準時準點的跑到圖書館去跟學弟學妹們搶資源。一個寢室的姐妹們整天不是蓬頭垢麵的哭訴失戀離別,就是花枝招展的出入各個招聘會現場,上鋪的王君妮羨慕嫉妒恨的數落我:“芮雪你個死沒良心的,要畢業了,你連點傷感都沒有,有異性沒人性的東西!”

是啊,我的愛情在遠遠的召喚,這個離別的季節對我來說就是相聚和重逢,是那個一生一世的約定,我為什麼要傷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