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喜並不說話,隻是看著眼前流光溢彩輝映著的十字架,慢慢發了呆。
佛德先生與沐向東相視一笑,靜靜地撤了開去。
“他的神若是這麼厲害,何必讓人釘在十字架上。”搖了搖頭,她輕輕一歎,幾不可聞。
沐向東卻是搖了搖頭:“不,他不是讓人釘上去的,他是自願的,因為不想他的子民受苦難折磨,他犧牲自己,為所有子民的錯誤贖罪。”
這句話從沐向東口裏說出來,怎麼聽怎麼滑稽:“我沒想到你居然也信教。”
“不是信,一個心安而已。“他微微笑,從懷裏掏出一個黑色絨布的錦盒來:“明珠,我有東西給你。”他伸出手,慢慢在她的麵前打開。
來喜一怔,看著在盒子裏散著光亮的寶石戒指,折射出溢彩斑斕的璀璨,季衍給她買的各樣的珠寶首飾,都是花了重本的,所以像這樣的戒指,價格如何,她自然清楚,隻是沐向東這又是什麼意思?
“明珠……嫁給我……”他的眼裏帶著笑,但來喜知道他並不是開玩笑的,相反那語氣裏一字一句都是該死的認真。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沐少,我不過是你仙樂斯的一個舞女……”這樣一輩子的承諾,他怎麼能這樣說出口來。
“在我的眼裏,你就是季明珠,從來都沒有被看輕過。”他把戒指從錦盒裏拿出來:“我要你嫁給我,是要你心安理得地放下仇恨,安心地站在我的背後,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步步驚心地生存著,是多麼的累人,這麼痛苦的情緒,統統交給我就好了,你的仇恨,你的背負,全部由我來承擔,隻要你肯放下,我不需要你人前賣笑,人後落寞,我想要你做你自己,簡簡單單地生活著。”
她聽著這些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心裏說不感動絕對是不可能的。
且不說他的真心與否,光是他要娶她的這份決心,這份不看輕,就讓她無以為報。
她眼前一蒙,連睫毛上都帶了水汽:“放眼這整個上海灘,敢拒絕沐少的,恐怕就隻有我一個了吧。”
所以,她的意思是拒絕?
“沐少,我是一個死過的人,所以我對我未來的人生,沒有什麼希望,除了抱著仇恨過日子,我幾乎找不到一個可以支持我生活下去的理由,那些失去的東西,就算如數還給我,我也不可能是以前的來喜。”她伸手,從他的手裏拿起戒指,放回錦盒裏:“這個戒指,也許你可以找到更適合的人。”
咬了咬牙,他冰冷的聲音響起:“季明珠,有時候我真的是恨透了你。”又愛又恨,這個女人,他剖出整顆心放在她的麵前,她都不為所動,她還有心嗎?
“恨一個人很累。”她悲涼地笑。
“我知道。”他勾了笑,回答。
“沐少,我們不是第一天認識了。”她神色淺淡,似乎看淡了一切:“剛才佛德先生說,要愛仇人,原諒一切,但是我做不到,他的神做到了,但是我不是神,我隻是一個平凡不過的人。”回過身,她的高鞋敲在平滑的地麵之上:“是時候回去了。”
“其實你拒絕我,是不是因為季衍?”沐向東皺起眉來。
沒有李安遠,她的心裏,還住著誰,是季衍?還是其他?
他不是笨蛋,不可能察覺不到她和季衍之間,悄悄聲息的曖昧,但是他一直覺得,怎麼可能?因為那個人是季衍,就變得不可思議。
“二爺幫我的,太多太多,我欠他的,隻有永遠都還不了的恩情,就連我這條命,都是他從鬼門關拉回來的。我在黃浦江裏被打撈上來,萬般落魄,他送我進仙樂斯,教我跳舞,教我自愛,讓翡翠幫我,這麼一路走來,始終護著我的人隻有他一個,我踏上仙樂斯的舞台,成了紅牌,這一切都是他給我的,所以沐少,你希望我怎麼回答你的問題?”
她跟季衍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現在連她也分不清是恩情還是愛情。
沐向東就這樣看著她步出教堂的大門,那單薄的背影看起來是那麼倔強,又帶著義無反顧的堅決,如飛蛾撲火一刹那的絢爛。
如果她的選擇是繼續沉淪,那麼她的不歸路上,還有一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