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虎平西(1 / 3)

五虎平南

第一回南天國差臣進表

平西王夜宴觀星

暴戾邊夷屢不和,食吞疆土動幹戈;

擾攘未息兵遭困,征役無休將士磨。

卻說前書五虎將征服西域邊夷,奏凱班師,回朝見主,論功賜爵,俱受王封。當時各將士同告駕榮旋謁祖,仁宗天子準奏,各賜榮歸故土。限以三年為滿期,期滿之後,仍回朝伴駕,同保江山。

再考大宋開基承統以來,邊廷侵擾之患屢屢不息。始自太祖傳位與匡義太宗,至真宗,及今仁宗。太祖之初,代周承統,登基一十六載而崩。太宗繼位,在位二十二年。其初,威武仁智,不在太祖之下,三年而收吳越,四年而滅北漢,天下一統之盛至矣。真宗在位二十五載。寬仁慈愛,大有帝王之度,然至景德初年,契丹大舉雄兵猛將,入寇澶州,所到之處,旦夕攻陷。當日若無寇準之才智,勸主親征,國家幾乎亡滅,其弱甚矣。

至仁宗在位,四十二年。雖然忠義之士滿朝,仁柔有餘,剛武不足。所以邊疆之患,旋踵而來。其初,文有王曾、孔道輔、包拯、文彥博。當擾亂之日,其武,朝廷所倚重,初知兵機韜略者,莫如範仲淹、韓琦、富弼等。智勇雙全者,有呼延讚、楊宗保並帳下結義英雄。以後皆年老既衰,相繼而亡。

再說上年五虎將征服西遼,邊夷拱服,入貢不絕。仁宗天子龍顏大悅,思念皆狄青五將之功。其眾將回朝之日,告假榮歸,原限三年;此時期限未滿,正是二載,眾將俱未回朝。當日乃嘉祐四年壬辰秋九月,南蠻王儂智高反叛。初起於廣源州,後興兵攻奪交趾,自稱南天國王。發兵大寇邕州,兵勢甚銳,百姓驚慌。各州府縣望風逃遁,所到皆凶。

忽一天,仁宗天子尚未退朝,有皇門官俯伏金階,奏曰:“微臣啟奏陛下,今南蠻交趾南天國王儂智高差使臣到來,有表文一道,上謁天顏。”仁宗聞奏,說曰:“朕思這南蠻王可惡無禮,前月邊關有本,奏說這逆凶起兵侵掠,黎民不安,求懇發兵征誅。朕想勞師動將,府庫浩繁,非同小可,所以尚未發兵征討。不想彼勢愈張,未滿二月,邊關本章雪片而來,說邕州危急,近日即思興兵前征。他今又差使臣來上表,未知何意。即可宣進來。”當下皇門官領旨,即出午朝門,宣進使臣。這使臣官慌忙俯伏金階,拜伏已畢,手捧著表文一道說:“邊國使臣叩首仰見龍顏,願聖壽無疆。”天子開言說:“外國差使臣見朕,有何本章奏?”使臣說:“微臣奉南天王之命,有本章一道與陛下,求聖上禦覽,便知明了。”

當下有禦前擋駕官,將本章接上龍案展開。仁宗天子一看表文,上寫:

南天國王書至大宋君禦案前。曰:從來天下者,人人之天下,非一人之所私得也。至於堯舜之君,聖德俱備,尚且揖讓相遜。況今之君,聖德未及堯舜,性柔弱又無才能。公然南麵稱孤,實為不稱耳。茲臣故統銳師百萬,戰將千員,喜則待時坐守南國,怒則發憤奔越中原。宋君識時達世者,即割雲貴兩粵之地,暫止征伐。倘書到後尚狐疑不決,戈盾耀於汴梁,熾幘揚於中國。倘玉石不分,君恥臣寡,追悔莫及?

當下仁宗天子看了這道戰書,其中許多不遜無禮之詞,不覺龍顏大怒,手拍龍案,罵聲:“好膽大南蠻!逆畜焉敢逞強,出此狂言,欺侮寡人。斷不姑寬!”傳旨將使臣官綁去斬首。這使臣看見天子大怒,又聞傳旨斬他,嚇得魂不附體,連喊數聲:“聖主在上,容罪臣啟奏:這乃國王差使微臣來上表,不是微臣得罪陛下,奉命差使,焉能推卻得來?況其書中所犯罪者,皆由我主國王。微臣本內之詞全不預知,懇乞陛下鑒察。”說罷,不住叩首。仁宗聽了,尚然怒氣不息,指著使臣罵聲:“大膽逆賊,尚敢多言!你既奉命而來,與你無幹。死罪免了,活罪難免!”傳旨捆打四十,發往開封,一路起解,監押出境。旨意一下,兩邊武士將使臣捆打四十棍方起來。仁宗天子指著使臣官喝聲:“恩饒你回本國與狗蠻王得知,教他小心等候吧。不日大兵就到,斷不死捉,定然活擒,碎剮於他。”這使臣官含淚謝了不斬之恩,起來往開封府一路回國去了。

當時仁宗天子把本章複看了一遍,怒氣尚忿忿不息,說一聲:“可惱!你這逆畜如此狂妄,藐視我中原無人。朕情願江山不要,必須親臨征討,以決雌雄。”言未了,隻見文班首中閃出一位大臣,執簡上前俯伏,呼聲:“陛下不可,不可!”天子聞言,向下一看:這位大臣乃包龍圖。即命侍禦人下階扶起,說:“包卿休得行此大禮。”即賜坐錦墩。這仁宗因何如此隆寵?這包爺比之別臣不同,素知他是忠貞無私之臣。多少疑難不決之事得他理白,乃為國為民,社稷倚依的重臣。所以天子格外加恩,以師禮事之。當時包爺謝了恩,起來坐下。天子說聲:“包卿,這南蠻儂智高逆賊,作叛於南隅,攻打邕州甚急,朕本欲提兵征剿。今又下此無禮戰書,欺厚藐視朕躬。寡人要親自提兵捉拿逆黨,以泄此憤。因何包卿諫阻?”包爺說:“陛下,自古以來,邊廷之患哪一朝一代沒有?如今南蠻之叛,邕州之危,皆因邊關缺少智勇之將帥耳。如能用韜略之將提兵征討,未有不克,陛下何必禦駕親征?臣保舉一人領兵前往,可以指日成功。”仁宗天子說:“卿所舉何人與朕分憂?”包爺說:“臣所舉者,乃平西王狄王親也。此人領旨,定然馬到成功。望吾主龍意參詳。”天子聞言大悅,說:“包卿保舉之人,但念他征西勞苦幾載,才得安閑。今又命他前往征討,朕心覺不忍。”包爺說:“陛下恤念臣下之勞,足見仁慈。但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理當如此。這也何勞聖慮?”天子說:“包卿所言者,乃為國之計。”說罷即發旨一道付與包爺,前往山西宣狄王親回朝。是日退朝,文武各散。包公接了聖旨,帶了家丁往山西而去。

再說平西王自從平西得勝回朝,告駕榮歸故土,與老太君帶了公主娘娘回至家鄉王府安享天倫之樂,非止一日。乃至對歲十月。忽一夜,乃中旬天氣,月色如銀,中天燦爛。狄爺吩咐備酒設宴西樓,與公主夫妻對酌,兩邊宮娥歌舞,音樂悠揚。當下夫妻兩邊對酌,酒酣之際,狄爺手舉金杯說聲:“公主,下官當初受盡多少辛勞,西征北伐,方立下些汗馬功勞,又得賢妻內助,才得玉帶橫腰,安享榮華,皆叨內助之力。賢妻請吃了此杯。”公主開言說聲:“千歲之命,焉有不遵?”即接了此杯。又說:“千歲聽言:夫乃婦之天。婦所荷重者,夫也。前者千歲與國家出力,屢立大功。今日身居王位,妾藉有光,正要上賀。”說罷即命宮娥滿滿斟上一杯,玉手雙拿送至。狄爺微笑說:“公主言重過獎了,下官那裏敢當。”接了金杯,一飲而幹。

夫妻正對談酬酢間,時交二鼓。不覺正南方一派紅光射入南窗裏,隻見一星大如碗,從南方滾到太陰,化為數百小星,將月圍了半個時辰方散。公主一見,唬了一驚,連說:“不好了。南方賊星衝犯太陰星,有刀兵之患,國家不寧了。”狄爺說:“夫人,怎見得如此?”公主說:“妾頗曉天文,此乃吉凶預兆。”狄爺聽罷點首言道:“倘然南方有事,聖上必然差遣下官領兵去征討。”公主開言呼聲:“千歲,你難道不見麼?方才見賊星衝犯太陰,乃不祥之兆。隻恐此回領兵主帥,凶多吉少。依妾主意,明天預上一本,告駕歸林。我夫妻趨吉避凶,侍奉年老婆婆,訓誨兒子,以省煩憂。你道如何?”千歲聞言不悅,說聲:“公主你且住口。本藩自布衣行伍出身,立了些功勞。叨蒙聖上恩封王爵,位極人臣。恨不能粉身碎骨答報聖上,公主如何反教下官趨避,貪圖安逸,這也何解?”公主說:“千歲啊,非是妾身多言。隻因賊星衝太陰,領兵主帥,定然不利,是以妾勸你暫時為躲避。千歲啊,為人難道有知凶險不避之理?”狄爺笑道:“夫人之言差矣。我狄青乃一撐天立地的男子,須以忠孝兩全。自幼習學武藝,應出力於國家,豈能貪生怕死以汙聖上?況死生由命,人難料之,焉能苟免,逃避得來?且本藩久要芳名留於後世,早將生死置之度外!”

當下公主見狄爺說激烈之言,又見他全執己性,不聽良言勸解,不敢再說。隻得手舉金杯,呼聲:“千歲,此乃上蒼指示幽徵,非妾所知也。倘有失言,望乞恕罪。”狄爺連忙接下金杯說:“公主不必如此。既然你預知今日南方有兵刀之患,聖上不知下落也。明日回朝探聽,果然南方有事,必要領旨平服南蠻,方才回來見你。”公主聞言大驚,不覺淚下沾衿,說:“千歲啊,方才皆乃妾之失言。但為臣要盡忠報國,倘天心不順,非人力可強為。千歲何不聽天命隨遇而安?倘若聖上不差遣於你,就罷了。因何一聞有此凶險之事,即要回朝麵聖領兵,不聽妾勸解之言,又出此不利之語?萬望千歲明日不要回朝,坐以待時,且由聖上所命如何?”狄爺聽了低頭不語,半晌說道:“既然如此,權依公主罷。”是夜已交三更,公主吩咐收拾餘宴。夫妻二人回宮安寢。

再說這狄青乃武曲星降生,乃輔佐仁宗天子保國之臣。是大宋擎天玉柱,架海金梁,所以一腔忠義,赤心為國,不慮自己的死生利害。是以公主一說南方有刀兵之患,即思回朝領旨征剿為己之任。此乃從忠義之天性而然也。包爺何時到來詔取狄千歲回朝,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回包公奉旨詔英雄

五虎興兵臨敵境

食君之祿報君恩,屍位素餐枉作臣。

把筆文官分善惡,提刀武將立功勳。

再說包龍圖領旨詔取狄爺回朝之事,帶了王朝、馬漢許多家丁,出了汴京城,向山西太原府而來。一路俱有各府州縣相送。是時包爺有王命在身,不敢停留,不分日夜進發。一日到了山西地麵,進了太原府西河縣,早已命家丁通報。是日狄爺正在銀安殿閑坐,有宮門官來報聖旨下來。狄爺聞知,吩咐大開王府正門,排開香案燈燭接旨。當日包爺到來,在小楊村內下了車,入坐大轎,進至王府銀安殿,打開聖旨。狄爺俯伏於地,包爺啟讀。詔曰:

奉天承運大宋帝詔曰:“今有交趾儂智高作叛,舉兵犯界,邕州危於旦夕。朕乃興兵征討,不料逆賊又差使官投下戰書。內有不遜之言,十分無禮,侮辱朕躬,恨於切齒。正欲親征擒拿,以正國法,方消朕恨,方雪朕恥。今特旨來詔,請卿家回朝商議平南之策,以靖邊疆,以安庶民。旨意到日,卿須勿緩登程。朕預設筵宴於金鑾殿,與卿餞行。欽哉。

包爺宣罷旨意,狄爺謝恩,起來接了聖旨。當時與包爺重新見禮,分賓主坐下,早有家將獻上香茗。吃罷,包爺呼聲:“狄王親,目下邊關危急,聖上深恨叛賊戰書之侮辱,原欲禦駕親征。但下官想來,一者國家政繁,不可離君;況目下朝廷尚未定立太子,聖上卻是不問,太子所立,乃國之本,群臣與下官諫陳多少,隻不準依。是以下官薦本於王親為平南總領,望祈早日動身。”狄爺說聲:“包大人,我下官一介武夫,初立些微小之功,蒙聖上加恩,今已位極人臣,須赴湯蹈火也要圖報隆恩,何提馬上之勞?即欲明日動身登程,回朝麵聖。但是一路風霜跋涉,有勞於大人。”包爺說:“狄王親啊,這也奉君之命,何須說勞?”狄爺點首稱謝。當下吩咐排開酒宴,與包大人洗塵。對酌之際,談論國家政務一番。至更夜已深,方才用過晚膳,安宿一夜。次日狄爺打點,備了行裝登程。是夜公主知有聖旨相詔,難以諫阻,暗暗垂淚,不敢多言。此時狄龍、狄虎二位世子在書房聞爹爹回朝,也來送行。狄爺吩咐弟兄二人:“用力發奮攻書,不用遠送。”言罷拜辭母親,老太君也有一番囑咐;相辭公主,許多叮嚀之說。

是日狄爺、包公一同起程離了王府,路經山西進京,非止一日路途,這一天,到了汴京。次早天子臨朝,文武百官參見已畢。有擋駕官傳過旨意,包爺即上前俯伏,呼聲:“陛下,前者臣包拯奉旨宣詔狄王親,今已回朝,現在午門外候旨。”仁宗天子大喜,說:“包卿平身。”又忙傳旨宣平西王見駕。門官領旨宣進狄爺,俯伏金階,朝見已畢。天子大悅說:“禦弟平身。隻因南方儂智高逆賊作亂,入寇邕州,晝夜攻打,黎民不安。今下來戰書,侮辱寡人。朕原欲親征,包卿又諫止。故特宣禦弟回朝,領兵征剿亂黨,與寡人泄忿,足見卿之忠義也。今由禦弟撥調那一方雄兵,先斬後奏,大展雄才。得勝班師回朝之日,再加升賞,以慰卿勞。”狄爺說:“陛下,臣受主恩,即粉身碎骨,難報萬一。敢不效股肱之力,代主之勞!蠻兵雖銳,何足掛懷!臣托陛下洪福,此去必然馬到成功。”

仁宗聞言大悅,傳旨就於偏殿排宴款待狄爺,又賜統領帥印。狄爺飲畢謝恩。天子又呼:“禦弟,提調各方軍馬,必得一智勇雙全上將,同往為先鋒方妙。”狄爺說:“不用調取別方之將,前者平西四將與手下焦、孟,六將足矣。但四將上年告駕歸家未回,須要陛下頒旨,各路調齊回朝,然後發兵。”天子聞奏,即發詔旨四道去訖。是日退朝。狄爺與潞花王千歲並駕同行,一路前往王府,直到南清宮內。潞花王千歲先進內稟知,狄太後娘娘大悅,即命宣進。狄爺進內拜見姑娘,見禮畢,又與千歲見禮,一同坐下。是日姑侄兄弟相逢,仍有一番別後之言,狄爺請安,不一會,排上筵宴相款。自此狄爺就在南清宮等候四將回朝,然後發兵起程。

不覺已有十餘天,四位將軍陸續回朝,俱已麵聖。天子慰勞一番。與狄千歲相逢,欣喜萬分,四人到了狄王府,會了焦、孟弟兄。焦廷貴說:“自今又有趣了。”孟定國說:“你趣從何來?”焦廷貴說:“老孟,你難道不知?前者千歲平西回朝,告駕榮旋,兄弟五人走得幹幹淨淨,單剩我二人代管王府。差不多守了二載,好生寂寞,今得南方作叛,方得聚會。今千歲又提兵前去把南蠻殺個不休,豈不有趣麼?”四虎英雄聽了,皆忍笑不住。狄爺說聲:“休得多言!眾弟兄們,今夜須要整備刀槍馬匹,明日發兵。”眾將應諾。

次日,狄爺仍往南清宮拜別年老姑娘,太後一番叮囑,狄爺諾諾連聲。相辭潞花王千歲,也是一番言語。是日狄爺到了教場中,挑選了十五萬精兵,五十員偏將。是日拜辭天子,相別眾大臣,祭了大旗。當時天子又命各大臣在教場送別,備下餞行酒。元帥謝了君恩起馬。先令劉慶為開路先鋒,領兵一萬;張忠為左監軍,李義為右監軍,石玉為後隊中軍接應;孟定國、焦廷貴二人各領兵三千,在後運糧。分派完了,各將自統大兵於中軍,吩咐放炮登程。狄元帥跨上現月龍駒,分開隊伍,離了汴京城,向南方大路進發。涉水登山,旗幡招展,殺氣衝天,一路威威武武。當時,狄元帥軍令:所到之處不許驚擾百姓,私下行凶,強取民間一物。如違令者,立即斬首。是以軍中肅靜,不敢妄行,民間安居如故。大兵一路所到之地,俱有官員迎接。

水陸並進,有兩月程途。一日,大軍正在行走之間,遠遠探子報上,前麵乃廣西之境域了,狄元帥聞報。又聞報邕州已失,陳曙總兵陣亡,橫州、宣州俱已攻下,兵進廣州。當時,狄元帥一聞此報,即與廣南總兵會合,同進征討。正總兵孫沔、副總兵餘靖,此時得了狄元帥文書,緊守關中不出,待等大軍一到,然後開兵。

再說狄元帥大兵是日擇地安營,起了中軍大帳。是晚三軍埋鍋造飯已畢,元帥有令:緊閉營門,兵丁停息三日,然後開兵。又發令小軍小心巡邏,以防敵人攻其不備。前麵離關八十裏乃蒙雲關也,次日狄元帥即著飛山虎劉慶下了文書。

且說蒙雲關乃南方頭座關塞也。守關老將姓段名洪,年已五十餘,使一柄大刀,有萬夫不當之勇。有兩個兒子:一名段龍,一名段虎,也是能征慣戰之將。還有一個女兒,名紅玉,乃中南山金針洞仙翁徒弟。她八歲便學法,三年間,這些騰雲駕霧、隱身遁逃、撒豆成兵之術俱已習熟。更有法術迷人魂魄,更是厲害。是日段洪正在帥府帳中閑坐,忽聞探子報說:“大宋天子差平西王狄青五虎將,提大兵一十五萬前來征伐,現在紮營於關外,紮下大寨。”當下段洪聞報,傳令緊閉關門,嚴加巡守。次日又接得戰書,段洪說道:“我主南天王攻破邕城,已得昆侖關駐兵。這狄青不向此進兵,爭奪此關,深入我南地征進,此乃先割根本後收枝苗的作法,大合兵法。這狄青果然名不虛傳。我主安坐於昆侖關,那裏得知?況及屢屢行此無道之事,凡民間美色女子,不論孤寡、有夫無夫,令兵搶了,百端淫欲;及於行兵亦然,放縱掠奪,眼見得亡滅不遠,焉能成得大事?但本官食他之祿,必要盡彼之忠,至死而後已。”

是時已第三天,狄元帥有令開兵,一聲炮響,精兵十萬蜂擁而出,狄元帥後麵帶了四將來至關下。隻見蒙雲關十分高聳,直接雲霄;扁圓垛口刀槍密密,劍戟森森,箭窗之內暗藏火炮;守城兵人人懸弓搭箭,俱是彪形大漢。狄元帥看了,令眾軍士攻打城池。眾兵領令,個個奮勇爭先,向前攻打,炮聲不絕。上麵守城軍兵一見,急用箭石紛紛打下,又差人飛報中軍。段洪聞知,即忙與二子說:“孩兒,如今宋兵攻城,你二人快些披掛,隨我出關,以退宋兵。”弟兄聽了即忙披了盔甲,父子三人各提兵器上馬,離了府帳,直至關頭。段洪說:“我們且看他虛實,然後與他交鋒。”二子依言,一馬衝上城樓。往下一看,果見宋兵旗幡密密,殺氣騰騰,盔甲鮮明射目,刀槍鋥亮駭人。當下段洪父子三人看罷宋兵銳氣,不知如何交鋒出敵,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狄元帥率眾攻關

張將軍臨陣斬將

良將英雄有大名,六韜三略鬼神驚,

兵符掌執人欽服,一柱擎天定太平。

當下段洪父子三人在城上觀大宋軍馬甚盛,銳氣倍加。正看之間,隻見大旗幡下一員大將,騎一匹高頭駿馬,在此指揮三軍攻打城池。段洪向二子說:“我兒,你看旗下這宋將,穿白盔甲手提大金刀的,定然乃督兵主帥。若傷了此人,何愁宋朝軍馬不退?”段虎開言說聲:“父親,孩兒不才,願出馬擒拿此將。”段洪說:“我兒,你看此將身高馬駿,定然驍勇英雄。況兩邊許多戰將保護,你一人出馬,焉能取勝?猶恐不美,不如你與哥哥同出,為父在此與你掠陣。但對敵之際須要小心,人馬不可亂進才好。”段虎應允,弟兄一同下城,帶領一千兵放炮開關。二人一馬衝出,一千精兵列開長蛇陣勢。

狄元帥正在催趲眾將攻城,忽然一聲炮響,關門大開,一支兵馬蜂擁而出。狄元帥看見,冷笑一聲罵道:“好膽大逆賊,敢出關與本帥對敵?”金刀一擺,把雄兵陣勢排開以待。遠遠隻見旗下少年之將帶兵衝來,正欲縱馬揮兵上前,左邊忽閃出劉慶說:“不勞元帥動手,待小將出馬。”元帥見是劉慶上前,便說:“劉兄弟,既你去擒賊將,須要小心。”劉將軍得令,一馬衝出,大喝:“賊將休來!快些通名受死!”有段龍、段虎聞言,勒馬一看:但見這員宋將生得身高體壯,臉黑顴高,海下短短亂須,十分威武,二目圓睜,高聲呼喝。段虎大怒,把馬一催,手提狼牙棍一指,大喝:“宋將休得猖狂!通名待本將軍取你首級!”飛山虎喝聲:“賊奴!你且恭聽:吾乃大宋天子駕下,官封振國大將軍名劉慶,你難道不知昔年平服西域邊夷,各國俱已入貢稱臣?你主乃隅角偏地烏合之眾,妄稱國號;擅敢下戰書到中國,不自忖度。今日大兵至此,理宜自綁轅門,還敢出關迎敵。你有多大本領,敢與本將對壘麼?你知事者,快快下馬受死,還多言一字,我走馬橫刀,教你屍首不全。”段虎聽後,怒聲如雷,罵聲:“好狂妄匹夫,敢誇大言!與你拚個死活!”持起狼牙棒,拍馬上前就打。飛山虎雙斧急架相迎。二將一來二往,一上一下,二馬交鋒,隻殺得烏塵遍野,大霧迷空,不分高下。

狄元帥在旗門下遠遠觀看,二將殺得如虎爭餐,如龍取水。說道:“好一員少年南將也!”命擂鼓助威。當下劉慶正在耐戰南將,忽然聽見戰鼓加響如雷,便知元帥與他助威,即奮勇爭鋒,雙斧如雪花飛舞。這一刻把段虎殺得兩臂酸麻,渾身冷汗,招架不住。劉慶看見段虎棒法混亂,暗暗歡悅:“不趁此立功,更待何時?此賊休矣!”把雙斧一緊,照定段虎頭腦砍下。段虎連忙往上一架,劉慶又在攔腰一斧。段虎心中慌亂,叫一聲:“不好!”兩膝一夾,把馬一催,又把馬頭拖轉。劉慶大斧早已砍下,正中馬後大腿劈開,骨筋多斷了。這馬忍痛不住,跨前一躍,有丈餘,又不能走動,把段虎拋於地下,那馬韁尚拴係著足,不能逃脫。飛山虎一見大喜,催馬上前要傷他性命。蠻兵弓箭手一見,紛紛放箭射住。段龍大驚,忙挽馬韁救去段虎,此時馬已跌地死了。狄元帥看見大怒,用鞭梢一指,一萬宋兵飛步衝殺向前。段龍不敢戀戰,保了段虎敗回。宋軍殺一陣厲害,猶如砍瓜切菜。段洪在城上看見敗兵被宋軍追殺,大驚,急令放下吊橋接救,敗兵一齊慌忙奔上。狄元帥正在催兵追殺蠻兵,一見紛紛上了吊橋,傳令快搶吊橋:“有人先登城者為頭功。”一聲令下,眾將兵人人奮勇,個個爭先,喊聲不絕,奔上搶關。段洪一見大驚,忙令眾兵放箭飛石,一齊打下,宋兵方才不敢上前。狄元帥方傳令鳴金收軍。回營大加犒賞。

再說南蠻段洪見宋兵退去,再令軍兵小心巡守四方城池,防備宋兵攻打。與二子回進帥堂,坐下談論大宋兵將英勇,不覺天色已晚,大小三軍用過夜膳。次日,段洪升了虎帳,眾將立於兩旁,定退宋師之策,段洪開言說聲:“列位將軍,老夫奉了我主國王之命,鎮守此關;怎奈宋朝兵雄將勇,昨天開兵失利,折了一陣,段虎險些送了性命。列位將軍有何謀以退敵兵?”言之未了,隻見班部中一將高聲說:“元帥因何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依小將看來,宋兵乃平常之勇,宋將乃些小之能。昨日雖然不勝,今日小將出馬,定要雪了昨天之辱。如若不能擒得宋將,回關甘受軍罰。”段洪聞言,抬頭一看,是大將軍花爾能。便說:“花將軍,你有何高見,出敵退得宋軍如此容易?”花爾能說:“元帥放心,小將出馬捉得宋將,自然兵退了。”段洪聞言冷笑,說道:“花將軍,你休得要藐視宋朝兵將。這狄青非比尋常將士,五虎將西征北討,享過多少大名?武藝出眾,刀法精通,用兵如神,何人敢敵?昨因攻城,出敵一陣,三千兵丁傷殘二千餘。今日將軍若肯臨陣交鋒,保得無事回關也算難得。”花爾能聞言不悅,說聲:“元帥,末將今日出陣,勝不得敵將誓不回關了。”說完,不待將令,提刀上馬出了帥府,領兵三千來至北城,吩咐放炮開關,一馬當先跑到宋營中,喊殺如雷。

宋兵一見,連忙進內通報。狄元帥聞報,便問:“哪一位將軍出馬?”帳中閃出扒山虎張忠,應聲:“小將願往!”元帥說:“張賢弟須要小心。”張忠得令下帳,提了大刀,上了銀鬃馬,帶了一千精兵,一聲炮響,衝出營前,一千精兵列開陣勢。花爾能也排開隊伍相待,但見來將威武嚴嚴,氣概昂昂,遂大喝:“宋將何名?”張忠聞言,但見蠻將生得麵如朱砂,濃眉怪眼,海下無須,手執三尖大刀,聲如霹靂,喊叫通名。當下張忠說:“吾乃大宋天子駕下、狄元帥麾下官居定國將軍張忠也!你這賊奴,也通下名來!”花爾能說:“本將軍乃段元帥麾下正先鋒花爾能也!你若知本將軍厲害,快些下馬投降,免作刀下之鬼!”張忠聽了,怒聲大喝:“休得誇口!”放馬過來,提刀當頭就砍,花爾能三尖大刀急架相迎,二將殺了五六十合不分勝敗。張忠氣憤難消,大刀砍發不住;花爾能三尖刀招架,二人再交手一番。這花爾能看看抵擋不住,氣喘籲籲,大刀虛幌一架,帶轉馬頭而走。張忠哪裏肯放走,忙把馬一拍趕上,大刀照項腦一揮,劈為兩段,割了首級。南兵一見大驚,四散奔逃,張忠揮兵追趕,大殺一場,所得器械不計其數。收兵來至大營下馬,小軍收拾過兵器,上帳交令,獻上首級。元帥大喜,上了功勞簿子,吩咐將首級號令懸掛營前,然後賀功賞勞。

有敗殘的南兵逃回關中,報知段元帥說,花先鋒陣亡了。段洪聞報大驚,說:“花將軍恃勇,今日陣亡,由己所取。”悶悶不樂,隻是點頭谘嗟不已。天色已晚,有後堂夫人與紅玉小姐閑談。隻見天色已晚,還不見段洪退進後堂,夫人疑惑一會說:“奇了,往日將晚,老爺必進後堂了,如今有六七天不進來的。”段小姐口稱:“母親啊,孩兒聞得大宋天子差遣狄青領兵十五萬攻打我關,想必連日交兵事忙,所以爹爹無暇進堂。但不知開兵勝負如何,母親可打發丫鬟出中堂打聽老爺閑暇否,然後請他進來,待女兒問其連日交兵如何。”夫人說:“我兒,你乃閨中少女,哪裏曉得交鋒對壘事情?問他何用?”段小姐說:“啟上母親:古言君敬臣忠,父慈子孝。今日兵臨城下,父親終日汗流浹背,馬上辛勞,為兒之心何安?倘然宋兵未退,女兒自願領兵當先,與父代勞。”夫人聞言冷笑說:“女兒,你今日為何說此無根之言?臨陣退敵,乃男子漢所為,你乃年輕弱女,因何說出臨陣當先之言?”小姐說:“母親不必多問,隻請爹爹進來,女兒問他連日交兵勝敗如何,女兒自有退兵之策了。”夫人道:“孩兒既如此說,可差個丫鬟往中堂請老爺進來便了。”

當下丫鬟領命,去不多時,段洪來至房中。夫人起接,小姐禮畢,各自坐下。段洪說:“夫人,你請下官進來何事?”夫人說:“老爺啊,近日宋兵臨城,不知出敵勝敗如何,妾與女兒放心不下,故特請老爺進來,問及宋兵攻打消息也。”段洪聞言歎聲說:“夫人啊,不必提起宋兵事。連日交鋒俱已失利,初陣段虎孩兒性命險些傷了,二陣先鋒被殺。倘此關有失,下官必要盡忠了。但可惜一同玉石俱焚!”段小姐聞父親之言,直氣得柳葉眉直豎,銀杏眼圓睜,便說:“爹爹放心,既然宋朝兵將如此猖狂,待孩兒明日出陣,若不將狄青生擒了回關,誓不生立於人世!”當下段洪一聞女兒之言大怒,喝聲:“胡言妄語!你這小小丫頭,從小失於教誨,滿口道著無根之言!”此時段洪發怒,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段小姐誇能演術

飛山虎逞勇交兵

年輕女將術精通,出敵關前獨逞雄。

大宋將軍誠不畏,沙場對壘見英風。

卻說段洪一聞女兒之言大怒,說道:“你乃一閨中弱女,出此狂妄之言,激惱為父。還不退去!”夫人說:“老爺何必動怒?我想女兒不過一句戲言,你就認以為真的。”段洪怒道:“夫人住口!這都是你失於教訓,還敢多言攔我,真乃令人可惱!”說完往外去了。夫人見他忿怒而去,又不敢請他轉來,隻是不悅。不覺兩眼含淚對小姐說:“女兒,你往日說話,最是謹密的,為何今日如此狂妄,惹得你父親動氣?連我也怪了,受此惡氣。”段小姐說:“母親不必心煩,此乃女兒不是,讓母親生氣。”

且說這段紅玉,會用法術,武藝高強,因何父母不知其由?紅玉前生乃是終南山金針洞看守洞門一女童,已得了半仙之體,隻為一時思凡,托生於段家為女。金針洞道人乃雲中子也,他乃千年得道的仙翁,法力高強,道德清高。段紅玉乃是他看守洞門的,見她惹了紅塵,托生於世,心中不忍,所以特來度她為門徒。一日在後園中化作一道人,假作化齋,授卻三卷兵書與段小姐。書上所傳飛天遁地、六丁六甲、神符隱形變化、撒豆成兵、各式陣圖、傳授真言咒語。又教他在急難之時,焚起信香一炷,向南說三次“金針洞師父”,即不過三刻師父就到了。是以紅玉在閨中日日演習,熟看兵書、真言咒語,習練三年,乃件件俱會了。亦不與父母知之。

當下小姐說:“母親啊,你須放心,女兒雖是一閨中弱女,三年前曾得異人傳兵書,上知天文,下察地理;呼風喚雨,騰雲駕霧;能七十二般變化,三十六式陣圖。我想宋兵不過十五萬,何足道哉!”夫人說:“我兒,為娘卻不知你這小小年紀有如此本領,莫非是你妄說謊言的?倘然果有這般手段,殺退宋兵,就是祖上之幸也,也與段門爭光了。但不知你言究竟是真是假?”小姐說:“母親不信,當麵試驗與你觀看便了。”夫人聞言大悅,說:“既然試驗讓我觀看,方才說撒豆成兵,何不就將此術試演來?”小姐說:“此間地方狹窄,不如到後園演弄一番與母親觀看?”夫人應允。當時小姐回到自己房中裝束停當,複進夫人房中。夫人見女兒如此打扮:但見盔甲鮮明,雙挑雉尾,比往日大不相同,倒吃了一驚,說:“我兒,你這般打扮,果然像一員女將,隻少坐騎一匹。”小姐說:“女兒的坐騎在袍袖中,到了園中,就放將出來。”夫人聞言,半疑半信。就一起出了房,來至後園中。在於空闊處,小姐先向袖中拿出一條紅汗巾,雙手高擎,口中念動真言,對太陽吸一口氣,吹於巾上。登時間一陣紅光,已成一匹紅馬。夫人看見大喜,說:“我兒神通廣大!不想你小小年紀有此手段,如此何愁宋將英勇!”

小姐當時見母親褒獎於她,便大喜說:“母親,女兒演取匹馬何足為奇?還有三千兵馬,已帶藏身中,待我取出來與娘觀看吧。”言未了,取出小葫蘆一個,拿在手中念咒,一會向空中拋起。隻見葫蘆內現出一道白光,白光之內湧出三千多人的一支人馬。迎風變化,俱是身雄魁偉大漢,頂盔貫甲,手持兵刃。小姐將隊伍排開,左進右出,把令旗一展,喝聲:“聽令!”忽聞呐喊,金鼓大振,旗幡展動,把夫人嚇得膽戰心驚,忙說:“我兒,快把人馬收去!娘已看過了。”此時小姐見母親害怕,連忙念咒,將葫蘆空中一拋,這三千軍士向小葫蘆進訖,不留一人。

夫人說:“女兒,你今日有此手段,果然不懼敵人了。”小姐此時滿心歡喜,跨上桃花馬,提了日月刀,說:“母親,你可少待片時,待女兒出城擒拿幾員宋將回來,爹爹方才見我言不謬也。”言罷將馬一拍,隻見一陣風,喝了一聲起在空中。夫人一見,覺得驚慌,高聲呼叫:“女兒不要去!快些下來,同為娘到中堂見了你父,點起人馬跟你去討戰才好。”段小姐在上說:“母親,女兒此去不用一兵一卒,我有三千神兵,自能迎敵,可擒拿宋將,然後回來見父未遲。”說完就不見了。

夫人見她去後,心中十分不安,說:“不好了,女兒此番臨陣當先,雖然會用神術,但是從來嬌養閨中,未曾出陣對過大敵。倘有疏失,如何是好?”連忙離了後園,趕到內堂,吩咐丫鬟快請老爺進來。不一會,段洪來至內堂,夫人就將紅玉女兒到後花園撒豆成兵之法、騰雲前往宋營之事說明。段洪聽了,又驚又喜,想來女兒既有此法力,此事真乃奇了。便說:“夫人,我段洪從來不信鬼神,最惱的是興妖作怪,自生來未見有幾人會騰雲駕霧。況我女兒是未出閨門的幼女,如何有此法力?莫非我段門不幸,生此妖怪女兒不成?”說完,命家人喚進段龍公子到了後堂。段龍說:“爹爹,喚兒有何吩咐?”段洪說:“你快些帶二千人馬,出關前往宋營接迎你妹子。”段龍問妹子因何會出敵之由,段洪就將夫人所說之言述了一遍。段龍聞知,也覺驚駭,即忙跑出中堂,至帥府選了人馬,上了戰駒,直到關前。吩咐守軍大開關門,前往宋營。

再說段小姐駕雲出關,來至宋營前,把懷中的葫蘆取出,口念真言。葫蘆內一道毫光放出三千軍馬列開隊伍,旗幡招展,殺聲衝天。小姐布置已畢,即趨馬至宋營前大呼:“守營的宋軍聽了:今蒙雲關段元帥的小姐前來討戰,快些報知,須令有名大將出馬;無名小卒,休來納命!”此時宋軍在營前見有女將討戰,即忙跑入中軍帳內,稟知元帥:此刻有女將討戰,口出大言,要有名大將出馬方可對敵。元帥聞報一想,把小軍喝退,低頭不語。眾將看見元帥如此並無發兵遣將之意思,捉摸不透,不知何故。部班中有一將上前呼聲:“元帥,如今女將討戰,因何不發兵出馬?莫非是懼怕這女將不成?”狄元帥聞言抬頭一看,說聲:“劉將軍,你問本帥不發兵遣將之意麼?你有所不知,上陣交鋒乃是男子之事,如有婦女、旁門道士、釋教頭陀這三種人出敵,必然會用邪術,或用暗刃物件傷人,所以本帥正思眾將中無可臨陣之人。”劉慶聞言,忿忿不平,說:“元帥,你言差矣。你我行伍出身,會過無數英雄,今朝豈懼一員女將?今日小將情願出馬,如若不勝,甘當軍法!”元帥聞言便說:“劉將軍,若論你本事,不算低微;莫說一員女將,就是千軍萬馬,何足懼憚?但本帥今所疑者,這女將不是倚仗邪術傷人,定然有回馬兵器。或袖藏暗箭取勝,我想到劉將軍平日性子剛強,為人魯莽,倘若開兵,隻恐傷於女將之手。不如你且暫退,待本帥另點別將開兵便了。”飛山虎一聞元帥之言,氣得濃眉倒豎,怪眼圓睜,大呼:“元帥,小將不是貪生畏死之徒!當日在大光山與元帥義結金蘭,布衣出身,雖然行伍之賤,業已身經百戰,東征北伐,立下汗馬功勞,跟隨元帥多年。今日征南,因一員女將臨陣,反不用我,小將羞慚死了。”元帥聽了他一席之言,便說:“劉將軍,非是本帥看低於你,用你不著。隻因外國偏邦每有邪術傷人,想這女將不善邪術,焉敢出陣?今劉將軍定要出馬,須要十分小心。倘她敗去,勿追;眼觀八角,耳聽四方。”方才發令箭一枝,又是一番叮囑。劉慶應允,即接令下了虎帳,點領精兵一千,提了雙斧,上馬出營而去。三軍隨後。

當下段小姐正在營前催戰,忽聞炮響,知有敵將出馬;住駒以待,看見隊伍中一員虎將甚是猛勇。小姐望見說:“好一員猛將!怪不得爹爹誇獎宋將驍勇。今看他威威武武,麵如黑漆,人高馬駿,乃是一條勇漢。若動手以實力交鋒,恐難取勝。”想罷即把桃花馬催拍,提起日月刀一亮,啟一點朱唇,露兩行玉齒,喝一聲:“來將住馬!我段小姐在此候戰多時,快通名受死!”劉將軍看見這員女將十分威武,千嬌百媚,年紀不過十六七歲,坐下一匹紅花馬,使一對銀白鋼刀,呼叫通名。劉將軍看罷大喝:“女將要問本將軍大名麼?說出猶恐你翻下馬來。我乃五虎名將振國將軍劉慶也!本將軍諒你一深閨弱女,有何本領,敢大膽出來送死麼?”段小姐聞言冷笑說:“你這匹夫,不是小姐對手。你若知事者,快些回營與主將商議,收兵回去,便算你們造化。倘若仍執迷不悟,必要攻我城池,不但你這匹夫與狄青五人被誅,還連累了十五萬軍兵、百員宋將人人喪命;直殺上汴京城,叫你君臣一同盡作刀下之鬼,毫不留情!”當下不知劉慶如何答話,交鋒之際何人勝敗,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飛山虎出敵被擒

段小姐靈符迷將

雖雲虎將逞剛強,迷魂法術孰堪當;

宋帥慧心推測破,將軍方免誤傷亡。

當下劉慶聞女將一番辱罵之言,大怒,無名火高三千丈,大喝:“賤婢!你有多大本領,出此狂言?陣前若容你戰十合,不為好漢!”把坐騎一催,喝聲:“賤婢休走,看大爺家夥!”一個猛虎爭餐架勢,把雙斧往頭頂砍下。段小姐見他來得凶勇,也覺驚駭,說聲:“好一員驍勇宋將!”連忙把雙刀架開,這小姐的神力也不弱也,劈麵相迎,男女二將一衝一撞,刀斧交鋒,叮當響亮,不分高下。

再說南將段龍領兵二千前來接應妹子,此時來到宋營,但見沙塵滾滾,殺氣騰騰。看見劉慶與妹子混戰,兩邊金鼓齊鳴,呐喊喧嘩,隻殺得難解難分。看了一會,又見妹子手下約有三幹軍馬,個個虎背熊腰,猙猙惡狠。段龍又覺得驚慌:“父親早說妹子單人獨馬騰雲出關討戰,如今她手下又有此支人馬,必定是用了撒豆成兵的法術了。我想妹子從小未離閨閣,今能出陣,實見奇哉!”想罷,把眾兵排開隊伍,駐立於旗門下掠陣。

又說狄元帥雖然發了令,令劉慶出馬,到底放心不下,傳令眾將跟隨出陣接應劉慶。令一下眾人即提刀上馬。當時元帥領了大小三軍,放炮大開營門,至戰場陣中。隻見劉慶與這員女將衝殺,但見劉慶手中大斧如雪片飛舞,殺得女將隻有招架之功,並無還兵之力,心中頗安。又見對麵頭隊兵約有三千餘,頭頂一派烏雲黑霧封迷,後麵另有一支人馬二千多,旗門下一員大將掠陣。那元帥細看女將這隊兵,吃了一驚,忙傳令:“鳴金收兵!倘延遲一會,劉將軍性命休矣!”眾將聞言說聲:“元帥,你看差了。劉將軍與女將對敵,正在取勝之時,因何反要收兵,放走了敵人?”元帥說:“你等可看女將前鋒這支人馬,黑霧騰騰,一派妖氣衝霄。此女將定然有邪術傷人,若不急早收兵,劉將軍性命難保了!”

當時令一出,鳴金喧震驚動了飛山虎,把眼一瞧,看見元帥與眾弟兄一班戰將同在營門外掠陣。忽又聽鳴金收兵,暗想:“早間元帥不許我開兵,如今見我將勝,生了疑忌之心。我且不理他,擒了這丫頭,回營寨看他有何話說。”主意定了,手中雙斧惡狠狠越發不住。原來段紅玉雖用雙刀武藝不弱,到底蠻力不及這莽夫。劉慶此刻奮力衝鋒,殺得小姐兩臂酸麻,渾身香汗,罵一聲:“狗強盜!營中既然嗚金,你還不退回!今若饒你,誓不為人!”即時虛架一刀,敗走下去。此時劉慶見他敗走,大喝道:“賤丫頭!你還想敗走,萬不能了!”拍馬追去。又道:“你乃是未出閨門幼女,哪有什麼邪術傷人,有回馬兵器勝我?況在軍伍跑馬掄刀,我劉慶大敵見了多少!若不將這丫頭擒了,誓不稱為大丈夫!既畏妖術傷身,就不該自稱武將臨陣,與朝廷出力了。”說罷,越發將馬加鞭。

有營前狄元帥看見,速催收兵。劉慶決意不肯罷戰,偏反追趕上去。眾將大驚失色說:“不好了!”元帥說:“劉慶此番不聽軍令,追趕女將,定然有失!”即差張忠、李義二將趕上接應。有段龍在旗門下看見妹子敗走了,又見劉慶在後緊緊追趕,宋營中又飛跑出兩員人將隨後同趕,吃了一驚,連忙拍馬一催,跑上攔住張、李二將。三人戰作一堆。劉慶一路飛馬追趕段紅玉,恨不能一步趕上拿她過馬,在後麵大聲喊叫如雷。小姐隻作不知,一邊敗走,回頭看見劉慶即將趕上,即帶轉馬頭,從懷中取出一條紅線套索,拋在空中,喝聲:“著!”忽然,空中呼呼響亮,向著劉慶頂上落下來。便喝:“宋將!看法寶取你!”劉慶正追趕之間,忽然見段紅玉帶回馬頭,仔細一看,隻見半空中霞光燦爛,索子千條已向他頂上落下來。此時方才驚慌說:“不好了!果然中了元帥之言。如今不走,必遭其害!”即帶轉馬,如飛而走。紅玉看他逃走,冷笑一聲說:“你休想活命了!”用手往上一指,其速如同閃電,一聲響亮,索子千條向劉慶落下來。這劉慶帶馬走時,正在囊中取出藉雲帕,要走已來不及,紅光一冒,即被索子綁縛跌於馬下,身壓塵埃。見女將惡狠狠趕來,自知性命不保,嗟歎一聲:“我當初悔不聽元帥之言,至傷殘性命。想大丈夫身臨戰場,生而何歡,死而何悲?舍命一死,以報朝廷罷了!”

此時段小姐已趕至跟前,下來正要割首級,忽然想起:“師父雲中子有言囑咐,說若初交兵,不可仗法力傷了敵人性命;若違背師父之言,難免五雷轟頂。若然今日仗此法力傷了宋將一命,豈不是違了師言?何如將他拿進城中,聽憑爹爹發落罷了。”想完上了戰駒,招呼神兵捉拿劉慶。

小姐一路跑馬而回,來到關前,隻見兄長段龍還在此與兩員宋將交鋒,將要敗下來。段小姐一看,即忙掐訣念起真言,日月刀往空中一指,喝令三千神兵發喊如雷,一齊衝殺到宋營中。狄元帥忙令三軍急退,豈知三千神兵已殺到跟前。張忠、李義隻得拋了段龍,兩下罷戰,保護元帥。各兵丁舍命相爭,又有南兵二千一齊動手,兩邊戰鼓之聲不絕。此時宋軍隻顧奮力衝殺,段小姐又用劍作法,念咒語一回,忽飛沙大作,蔽日烏天,宋兵在順風之下,二目睜展不開。段小姐又喝令神兵把宋兵亂砍亂殺一陣,傷了宋兵不計其數。狄元帥與眾將急急帶了殘兵敗回,退到本營,呼令射弓守轅,一齊發射放箭,猶如飛蝗驟雨一般。

段小姐見了蠻兵被箭所傷太多,方才把葫蘆拋起,收去神兵,與兄段龍領回軍兵。將劉慶綁在關外,兄妹二人一同下馬進入帥府。交了令。段龍將妹子擒拿宋將劉慶得勝原由一一稟知父親,段洪聽了大喜,說:“女兒,我當初說你一個閨中幼女,年方二八,有何本領。如今既能上陣交鋒,又加無邊法力。我兒既有此神通,豈畏大宋將兵之能?必要殺他個片甲不留。原來我主洪福!如今宋將在於何處?”段小姐說:“宋將現押綁於轅門外,候爹爹發落。”段洪聞言,吩咐刀斧手:“將宋將與本帥推進!”一聲令下,兩邊刀斧手忙出帥府將劉慶押至,推上帳前,站於丹墀之下,怒目圓睜,英氣勃勃。段洪看見劉慶身高八尺,腰圓膀大,黑臉金睛,圓睜虎目,倒豎濃眉看著。段洪罵聲:“大膽宋將!你既被拿,見了本帥,為何不下禮?還敢立著的!死在眼前還敢藐視本帥麼?”劉慶大怒,喝聲:“蠻將!我乃堂堂上將,誤被你賤丫頭擒來,惟甘一死,焉肯屈膝你烏合叛逆之流!”段洪怒罵聲:“好強盜,既被擒拿,還敢擅發狂言!”喝令刀斧手,推出轅門斬首。兩邊刀斧手領令將劉慶推出,劉慶回頭罵聲:“叛賊,我乃一條堂堂漢子,難道畏刀避箭不成?我死猶生,為國身亡,名流後世;不似你等叛逆之徒,萬年遺臭!烏合之眾,滅於旦夕,還敢施威,擅殺朝廷將士!我狄元帥聞知怎肯甘休!必領大兵前來打破城池,將你這逆賊一班狗畜類個個不留,殺得盡絕,到時你悔之晚矣!”

段洪聞言大怒,大喝:“快快押出斬訖!”那些刀斧手即忙推出,有段小姐喝住:“刀下留人!”這段洪正在盛怒之下,見女兒攔住,有些不悅,便說:“女兒,你言差矣!你難道不聞宋將辱罵之言?是以為父將他斬首。你即來攔住,是何緣故?”小姐呼聲:“爹爹啊,女兒有一法術,善能迷人真性,攝去原魂。這劉慶乃宋營中一員上將,待女兒書靈符一道,封貼他頂腦發際之上,彼真性迷了,魂魄不全,以往之事全然不曉。與他五百兵丁,返去宋營討戰,他的斧法沉重,走馬如飛,一定斬卻幾員宋將,豈不是一舉兩得的事?”段洪聞言笑道:“我兒,這劉慶本乃宋將,反教他往宋營討戰,豈不是放虎歸山?”小姐說道:“女兒有此靈符,書於他腦頂,乃百發百中的。將他真性迷去,魂魄離本體,女兒呼喚他往東,他就不敢向西,此乃靈符鎮壓之妙。休說宋營中將士他相認不出,就是生身父母也認不得了。除非將頂腦靈符揭去,真性真魂複還本體,方能醒悟如前。此乃借刀殺人,自己不費一弓一箭之力,且消前日段虎哥哥大敗之恥,有何不可?”段洪聞言大悅,說:“既然我兒有此法術之妙,也不宜遲,即便可為。”但不知段小姐演此法術,飛山虎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被迷執宋將留神

遭大難劉慶得救

南蠻少女法高強,拒宋開兵鬥戰場。

異術靈符迷將士,英雄一命險遭亡。

當下段小姐說畢,段洪聞言大喜說:“女兒既有法力,即可施行了。”當下命刀斧手把宋將押回關內,仍在丹墀之下,這劉慶還是怒目圓睜。此時段小姐吩咐手下兵丁取到淨水,沐後拈香告稟已畢,取出朱砂靈符一道拿在手,口中念真言,命人安放在劉慶頂腦之內。這劉慶的魂魄一時間離了位舍,邪符惡氣歸心,兩眼見人的相貌,個個多是猙獰凶惡,認不出一人,又呼喚不出話來。此時段小姐令左右鬆他繩索,另與他裝扮,改換盔甲,還他馬匹、兵器;複又念咒一回,向劉慶麵上噴水一口,口念真言:“真火速降!劉慶還不快往宋營討戰,烈火燒你!”此時劉慶在馬上隻見兩邊烈火飛騰,不知往哪裏走,心中恍惚,隻得拍馬加鞭,飛跑而出。五百蠻兵連忙隨後出關,排開陣勢,來宋營中喊殺如雷。

且說狄元帥敗回營,查點眾兵丁,傷了千餘人,幸得眾將保全,獨有劉慶被擒,心中煩悶,便對眾將弟兄說道:“劉將軍雖心粗,乃真性的硬漢,今日被擒,必然罵賊而死。思量當日結拜一場,不異同胞,想來也覺令人傷感。”張忠、李義說:“元帥,劉將軍雖被擒,此時還不見號令,或者蒼天憐憫他是忠君之漢,逢凶化吉也未可知。”元帥說:“眾位將軍啊,這劉將軍直性之人,定然有死無生了。憶從前布衣起手,行伍出身;今日立下汗馬功勞,才得玉帶橫腰。如此結局,看來富貴如同春夢浮雲耳。”

正在言談之間,有軍士報上說:“劉將軍投降於南蠻,領兵前來討戰。”元帥與眾弟兄聞報,俱吃了一驚。元帥說:“劉慶與我幾人在大光山結義,直至今日,同甘共苦,義重情長,焉肯投順叛賊?分明是你這狗才報事不明!”吩咐左右拿出營前斬首。刀斧手一聲答應,正要上前綁拿,軍兵大呼冤屈。元帥大喝:“奴才,你報事不真,哄騙本帥,還敢呼冤叫屈!”這報軍急呼:“元帥爺,小的報事並無差錯!這劉將軍果然帶領南兵數百,在營前喧嘩討戰。元帥若還不信,可差人出營一看,小人若有一字虛詞,甘當軍令,死而無怨!”元帥聽了,正要開言,又見來報劉慶討戰,一連幾次,把元帥氣得目瞪喉塞,歎聲:“劉慶,我與你義結金蘭,情同手足,甘苦與共,刀槍中不知見盡多少英雄,才掙得玉帶橫腰。豈知你今日改變心腸,投降了叛逆!貪生畏死,背主忘恩,結交之情,今付於流水。真乃是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背反了又來討戰,本帥若不親自出馬,真假尚然狐疑。”

狄青想罷,吩咐放了報軍,盔甲戎裝已畢,正坐軍中大帳,忽有下麵一將聲如巨雷,呼聲:“元帥,正須小將出馬,包管將劉慶拿來!”狄元帥抬頭一看,原乃張忠。便說:“張賢弟,你此去觀看他真假,生擒回營,別傷他的性命。”張將軍高聲說:“元帥,如今劉慶既降了敵人,即是仇敵。他背反了朝廷,全然不念聖上之恩、朋友之義,這等奸險小人,古今少有。小將出營,走馬掄刀,碎砍其屍,方消我恨!”狄元帥聞言說:“張賢弟,你休逞一時之氣!想這劉慶平生為人性情剛烈,梗直無私,焉肯投順敵人?其中必有緣故。今賢弟逞一時之忿,不思彼平日為人,倘然萬一有誤,傷殘了他性命,豈不誤了大事麼?你且退後,待本帥親自出營看個明白,果然他背反了,然後擒拿回營,定罪斬首未遲。”

此乃狄青細心,體諒劉慶平日為人乃一硬直漢子,況日久見人心,古言不錯。這狄青不為眾將之言所惑,細察參詳,猶恐屈陷了將士。智量深高,搜求仔細,非人可及。當時不獨張忠忿忿不平,就是李義,石玉、焦、孟二將,與一班偏將,見元帥如此說來,俱各敢怒不敢言。張忠便說:“元帥不用小將出馬,我等前去觀看如何?”元帥點頭應允。此時與眾將兄弟領了三軍,俱各上馬提刀,三聲炮響,大隊軍馬衝出營前。

狄元帥遠遠在旗門下把眼一瞧:對麵數百南兵中,果然劉慶也。元帥使人呼:“劉兄弟,大宋天子待你不薄,你因貪生畏死便甘心降敵,姓名遺臭。本帥與你結義一場,也覺臉麵無光了。”一連說了幾次,劉慶隻不回言,在馬上瞪著雙眼看著元帥。當時元帥看他如此光景,想一會又對眾將說:“好生奇怪。劉慶既投順南蠻,領兵來討戰,為何本帥問他數次,一言不答?令人可疑。”張忠冷笑說:“元帥,你看劉慶頭戴雉尾,領著南兵,耀武揚威前來挑戰,分明投降了南人,元帥何必多疑?小將不才,自願出馬,立刻擒拿。何必與他再講?”李義說:“元帥,你看劉慶,羞臉變成怒容,元帥問他的話一言不語。不如我們上前擒了這無義之人吧。”眾兵也是紛紛談論,亦要出馬。

狄元帥細想:“劉慶如此癡呆模樣,必有蹊蹺了。若從眾將出馬對敵,抑或傷了他性命,如何是好?”想了一番,又見眾將人人憤怒,個個磨拳擦掌,俱要出馬擒拿。元帥一想,呼聲:“眾弟兄將軍等聽著!”手提金刀向地下畫了一條刀界,說:“你等若無將令,出了本帥此條刀界之外,立刻斬首,決不姑寬!”說罷一拍現月龍駒,與劉慶僅隔二丈之遙,呼聲:“劉兄弟,你因何投降了南蠻,須說知本帥。”豈知劉慶全然不理,雙目看著元帥,手舞雙斧,砍來劈去。元帥把金刀撥開,又大叫:“劉慶,你因何反了?見了我們弟兄等,如同陌路之人,你是否中了敵人之毒計,捉弄於你,故而如此……”他也不回言,隻把雙斧砍來,不發一言。元帥此時發怒,還刀急架相迎。二人刀斧交加地大戰,此刻一班宋將在刀界之內勒馬觀瞻,見二人戰殺一堆,眾人紛紛講論說:“劉慶為人一生硬直,誰知今日其心改變,投降南蠻。竟與元帥對敵,真乃狼心狗肺之徒了。隻恨元帥畫此刀界,不然,我們上前擒了他,碎屍萬段,方得消恨也。”這時元帥與劉慶來往交鋒三十多合,隻管把刀虛架於他,見雙斧一慢,即趕上一步,將近馬頭,伸開猿臂將他肋下甲帶一扯,即拿過馬來,往本陣而走。眾南兵見劉慶被擒,一齊奔回關去了。眾將見元帥拿了劉慶,俱大喜,一同回營。元帥將劉慶放下,眾將把他捆綁了。元帥進了虎帳中一看:劉慶麵上血色全無,照前二目圓睜,呆呆立著。元帥開言呼聲:“劉慶,你食朝廷俸祿,就應該盡忠報國,因何貪生怕死,投降了敵人?你有何麵目立於人世?”一連問了數次,劉慶隻是二眼睜著,並無一言。元帥複又細看,隻見他如凶神附體,亂跳亂舞。元帥細看,疑心不定,說:“莫非此女用什麼妖法亂了他的靈性不成?”說完忙下了帳,至劉慶跟前,將他渾身上下一看,隻見他盔頭上露出一點黃紙角來,心中早已明白。即伸手除下他頭盔,揭開發際,果然有朱砂書成的符一道。元帥看罷,不覺點頭嗟歎一聲:“將軍啊,你果然中了妖賤婢之毒計,險些傷了性命!”吩咐左右用火將妖符焚化了。忽聞半空中有巨雷之聲,眾將驚異不已。又見劉慶此時大氣喘了一聲,真魂回歸本體,又倒地下把身子一翻,二目一開一閉,往周圍一看,隻見眾將與元帥弟兄俱在兩旁,即開言說:“奇怪了,莫非我劉慶在夢中不成?分明早間被女將擒回關內,我在他帥堂罵賊一場,甘心一死,以報聖上之恩。豈知如今仍在本營,此事好不明不白也。莫非我做了無頭之鬼,命喪黃泉,遊魂至此?”說罷,立而不言。停息一會,呼聲:“元帥,望乞將情由說知小將!”元帥點頭歎聲:“劉賢弟,虧得本帥知你平日忠硬,為人不貪生畏死,今日托上蒼庇佑,天子洪福,沒中了丫頭的毒計!全了你性命。”劉慶聞言一想,又見身上卻被綁了,不悅說:“元帥,小將犯了甚軍令,把我捆縛?”元帥冷笑說:“原來劉慶弟你被妖術所迷,所行的事全然不曉。”吩咐手下軍兵放了綁,然後細將前事一一說明。劉慶聞言,說:“元帥,我早間所行之事全然不知,這賤丫頭真好厲害也!倘非元帥如此留心細察,小將性命休矣。我劉慶若不拿得這丫頭,報了此辱,恨難消也!”說罷,即將南人的戎裝盔甲拿來扯得粉碎,重新裝束。

元帥又吩咐軍中大排酒宴,與劉將軍壓驚。此日眾弟兄將士開懷暢飲,另有一番談論,都說:劉慶得全性命,皆由元帥仔細察看。眾將弟兄深服其能,大讚其智。不知來日交兵,何人勝敗,欲知詳細,下回分解。

第七回鬥法寶大敗紅玉

施異術議陷宋將

天生虎將護天朝,奮鬥沙場各不饒。

敗卻法高年少女,威名赫赫鎮南遼。

且說南兵五百逃回城中,報知主帥段洪,這小姐在旁聞報,說道:“我本想借刀殺人,豈知反被宋將擒他回去,倘然識破了迷符,將它除去,一定他平寧如舊了。就便宜這賊將。”段洪聞言,歎聲說道:“這也算他命不該絕,我兒不必說了。你有此仙術法力,何愁宋兵不退?”此日父女商議退兵之策,不覺天色已晚。

再到次日,段洪升了中軍帳,眾兵將排立兩旁,有段小姐上前參見,叫聲:“爹爹,女兒今日出關,要擒回那宋將!”段洪說:“我兒,進退須要小心才好。”小姐領命下帳,挑選了一千健卒,出關而去。來至宋營,命軍兵前往討戰。宋營狄元帥聞報有女將討戰,心中大怒,罵聲:“好賤婢,焉敢如此藐視本帥!前日擒了劉兄弟,今日又來逞強。如若再容你,誓不為人!你雖有妖術傷人,本帥必要和你拚個你死我活。”說完,拔令一支說:“劉將軍,今日本帥出馬與丫頭交鋒,你可領兵一千在於要路埋伏,攔截於她,待本帥擒拿。”飛山虎得令去訖,又令石玉、張忠二將左右掠陣,焦廷貴、孟定國後隊接應,李義守營。

此時元帥披掛上馬提刀,帶領三千常勝軍,大開營門,列開陣勢,元帥一馬當先。段小姐正在討戰,隻聽得宋營中一聲炮響,營前衝出一支軍馬,隊伍齊整,旗下飛出一員大將,隨後兩員將押住陣腳。但見來將年在三十幾歲,看他威風八麵,手提大刀,旗門後麵兩張繡旗,身高馬駿。段小姐看罷,喝聲:“來將住馬!我段小姐候戰多時,可通名來!”元帥抬頭一看:一員女將倒也生得如花似玉,武藝必然平常,不過全仗邪術傷人耳。喝道:“吾乃大宋天子駕下征西王、征南主帥狄青也。隻因你等叛逆朝廷,擅敢投遞戰書於天子,爾等叛逆頑民,本帥今日奉旨征剿。你等若知天命者,早早投降獻關;不然本帥打破城池,可惜滿城生靈就要遭殃了。”段小姐聞言不答,雙刀便砍;狄元帥大刀一架,震得小姐兩臂酸麻,馬上亂晃,隻得急架相迎。戰到二十合,招架不住,隻得虛砍一刀,即飛馬逃走。要想敗中取勝,向西而逃。

狄元帥說:“這段紅玉不是本帥對手,她既敗了陣,因何不走本營隊伍中,竟向西逃去?定然要用妖魔邪術了。自古道,打人強不過先下手,何不將我的法寶先施?”即向懷中取出一物,名為血結玉鴛鴦。此寶乃狄青在雲夢山水簾洞王禪鬼穀仙師所賜,凡敵人用什麼妖術,祭起放了此寶在盔上,便有霞光灼灼,將妖物打下;倘若祭起空中,金光一冒到敵人身上,即要翻下馬來了。此時元帥祭起此寶,紅玉仍在前跑走,聽得後麵鈴鑾聲響,知是狄青趕來,暗暗大喜。在豹皮囊中取出金獅一隻,不過四兩重,乃雲中子久煉的一件活寶,若念起真言,便長大有二丈身軀,跑走急速,吼聲如雷,噴出半天烈火,勢不可擋。幸得狄元帥先拋起玉鴛鴦,不逢此難,大小將兵之幸也。此時段紅玉正要發出金獅子,不料半空中金光一冒,即落下來,紅玉不意被金光墜下馬,嚇得大驚,三魂七魄不知去了何方,還用得什麼法寶傷人?前麵看見狄青飛馬趕來,此時顧不得手下一千兵將,雙足在地上一蹬,即駕上雲頭而走。

狄元帥見他走上雲端去了,喝令眾軍殺上前去。眾南兵一陣驚慌,被殺得如瓜切落,血流成渠。段紅玉在空中看見,複下來廝殺。忽聞炮響,一支軍馬突出攔截去路,當先一員大將,立馬橫刀,喝聲:“賤婢休走!”小姐一看,說:“已恩赦你,因何今又領兵攔阻?是恩將仇報了!”飛山虎大怒不言,雙斧便砍,小姐急架相迎。戰不數合,這段紅玉雖然有些法力,到底難抵劉慶。這狄青後麵趕來,又聞喊殺之聲已近,心慌意亂,把坐騎一催,念動真言。那馬嘯叫一聲,四足一縱,騰雲去了。飛山虎一見,連忙取出席雲帕,遂即飛趕上雲頭而來,向紅玉腦後一槍,小姐嚇了一驚,將身一閃說:“原來宋營中有此能人,我今休矣!”口中再念催雲咒向前奔走,劉慶隻順追趕,但見段紅玉快如閃電,直向關中落下去,他隻得下落塵埃,與狄元帥眾將領著兵追殺蠻兵一陣,一千兵殺得四散奔走。鳴金收兵,眾將得勝回營。劉慶又將段紅玉敗了,駕雲回關稟知元帥。

且說段紅玉敗回關,落下帥府。段洪看見女兒喘息不定,就猜測幾分不好,連忙問:“女兒收兵回來,勝敗如何?”小姐見了父親,隻得將戰敗原由一一稟知。段洪聞言吃了一驚,仰天長歎曰:“此乃天命,原有歸,非可強也。”說罷,悶沉沉坐下無言。小姐說:“爹爹啊,女兒今日雖然敗了一陣,如今還要商議一個萬全計策,以退宋兵,方為正理,爹爹不可以一敗灰心。”段洪聞言說:“女兒之言有理。”即問眾將軍有何良策,以退大宋之師。原來段洪手下還有十餘員將,見無人答應。段洪怒曰:“爾等皆是一國臣子,今日兵臨境界,眾人並無一策一言,倘若城破之日,難道爾等獨生麼?”段小姐說:“爹爹放心,不要煩惱,孩兒蒙師父一件妙法,名挪營絕虎計。若這一樁法力施出來,休說狄青幾員宋將,就是有道術的人,不是高強,也難逃性命。師父有言在先,再三吩咐,叫我不可輕易施用。但今猶恐城破家亡,危於旦夕,不得已要用此絕計耳。”段洪聞言大悅,說:“我兒,你既有如此手段,何不早說出來?今日為父盡把帥令交付於你,手下兵將任憑你差遣,如有不遵者,即時斬首!”

段小姐聽了說:“爹爹,此法將兵不用過多,隻須一員大將領瓦百兵丁,可以困得住宋兵百萬。此地離關十五裏之遙有一嶺,名曰黑風嶺,高接雲霄,嶺下網麵無處可上,隻有一條萬丈深澗在於西,倘若山水發流,賽過汪洋大海,用船可渡上山。如今秋盡冬初,澗水低下,縱有船不能渡;了望下米,高低相隔千丈。澗邊有山凹,可容一人一馬行走,故女兒隻用一員將、五百軍兵可守了。將兵不用戰鬥,隻要往來巡查。女兒今夜仗著師父法力,將大宋營寨連人馬移至此嶺,隻須待他糧盡,將兵都餓死了。如若要脫此難,除非俱會騰雲駕霧,否則縱有救兵到來,也難救出的。”段洪聽了女兒之言,喜形於色,說:“我兒才智過人,為父不及也。我今日父女忠誠保主,雖然傷害了許多人,但忠於君國,卻是不妨。”段洪將帥印、令旗交與女兒。小姐坐了帥帳,拔令一支,差哥哥段龍帶兵二十名悄悄出關,打探宋營;夜深了,人聲一靜,前來報知。又差段虎領兵五百暗暗出關,往西澗邊山凹把守,不許放出宋兵一人;須要往來緊緊巡查;宋兵一知此處有路,必然舍命殺出,然諒他一馬之險路,殺出卻也費力。如違將令,定按軍法,決不姑寬。二人領令,分頭去訖。時交初鼓,父女談論宋將之能,狄青善於用兵。段洪又說:“女兒,此關隻你一人善於法術。彼以兵力交攻,此關破之久矣。大宋狄青果然名不虛傳也。”

談一會,時交三鼓,段龍回報宋營中已靜了,必然眾將安息。小姐聞報,即吩咐左右擺開香案,小姐上前拈香跪下,禱告一番。禮畢起來,披發仗劍在手,念動咒語真言,燒了符章,噴了四方法水。忽聞狂風大作,飛沙走石,滿山落葉呼呼響亮,又似走馬飛奔一般。不知此術如何厲害,宋營中大小三軍如何落難,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困高山宋將驚惶

越險地劉張討戰

驅邪作法女英雄,峻嶺高山困宋戎。

越險劉張求取救,勤勞王室見精忠。

再言段紅玉是夜三更時候出關,對著宋營仗劍施法,忽然半窄中猶如天翻地覆,山中木葉盡落,狂風大作,飛砂走石。原來段紅玉燒了靈符,念動真言,就有那山精野怪到來候旨,趁著大風勢力,不一時將一座宋營與十五萬兵丁將士一齊搬運至兩峽高山,輕輕放下。是夜宋營中三軍將士耳邊隻聞狂風呼呼響亮,睜不得眼,不覺身體浮浮蕩蕩,身不自主,不一會就不覺五鼓了,直至黎明,這狂風方止。眾人二目睜開細看:四圍是一座萬丈高山,不知何故,一座營盤移至此處了。大小三軍將士見了膽戰心驚,魂飛魄散;狄元帥見此光景,也覺驚駭,隻不敢說出驚慌之言。此時眾兵丁人人慌亂之際,喊聲大振,多說“不好了!我們被災風亂吹到此,隻怕有死無生了!”元帥一見三軍慌張,大聲喧嘩,連忙出令禁止說:“爾等不用驚慌,昨晚吹此狂風,乃是南蠻女將施的邪術,移我營盤至此。待等一息,本帥命人探路,自然可出此山。若再喧嚷惑亂軍心,一同斬首!”一聲令下,大小軍兵俱不敢喧嘩。

當下狄元帥細看:此山一望無涯,但見雲霧漫空,連天接引,亦不知何地何山。細想:“山洞之中,山勢高聳,無路可上,定然有路可通的,不如命人前去探路。”想罷,傳令三軍:且下了連營,不許妄動。令一下,眾軍兵在山洞中揀不受風雨之所安了營寨。元帥說:“張、李二弟,你二人各帶幾名善能爬山越嶺之人,分頭前去探路,打聽此山此地是什麼所在,地土何名,有多少路途。倘有出路,快來報知。”眾將領命,即便挑選二十名健卒,各帶了短刀,分頭而去。隻見兩旁高山,並無去路,一連跑了二三十裏,盡是黃沙,人不能行走,隻踏重些,沙便陷數尺,不能前進。張忠、李義長籲短歎,隻得依原路而回,將探路之情一一稟知。

元帥聞言大驚,仰天長歎說:“蒼天,我狄青乃一心為國,提兵至此,滿望掃平叛逆,以報君恩。豈知此關有此能人,黑夜中連大營人馬移於此地,天頂高山,四圍又無出路,入了天羅地網。我本帥一人喪在此地也罷了,隻可惜手下軍兵十餘萬的性命!難道天子的洪福將盡不成?當初我妻曾有諫言,說賊星衝犯太陰,出師不利於兵將。今日看此光景,正中了公主之言。想來本帥命該死於此地,不如一死以報聖上之恩便了!”說罷,拔出寶劍要自刎,有四弟、孟、焦抱住,眾將大驚,大呼:“元帥不要動手!”焦廷貴早已跑上搶了寶劍。眾將說:“元帥何必如此!眾人商議,或別有良謀可出此高山,亦未可知。縱然元帥身首分開,也無益於事,望乞元帥參詳。”劉慶說:“元帥,我們幸得十萬糧草也蒙他運進上山,不然情勢越危急了。今暫守候在此,待小將席雲前去探路,回朝取救兵,何愁不出此高山?”

元帥見眾將苦勸,便說:“劉將軍,你有席雲帕,會騰雲,難道這十五萬人馬也會騰雲不成?”焦廷貴說:“劉將軍,你有席雲帕可能回朝,我也願去的,可否借我用用?哪個願困在此山,甘作餓鬼的麼?”元帥一聽大怒,喝道:“蠢才!眾人多已困在此,目前你尚然說此無根之話,觸惱本帥麼?”四虎將也忍笑不住,焦廷貴又說:“劉兄弟,你有席雲帕可回到汴京,但恐救兵到來也難得到此高山,如何是好?”飛山虎說:“隻管放心,天波無佞府楊家眾將,不論男女,俱是出類拔萃之人,豈無一法力高強的來相救?何愁不出此牢籠?”元帥應允,即修了求救本章一道交於劉慶接了,帶了些幹糧。有焦廷貴大呼:“劉將軍,你切記不可私自走回家鄉安享,若然沒有救兵到來,我們困死在這裏,我焦廷貴決不與你甘休!”元帥大喝道:“好膽大狗頭!本帥不用你多言,你還敢違令麼?”吩咐刀斧手:“與本帥綁去砍了!”兩旁答應一聲,焦廷貴跪下說:“元帥,小將以後不敢多言了,望元帥開恩一線。”隻是叩頭,狄元帥不言,眾將忍笑不住,一同討饒,元帥方才喝退刀斧手。焦廷貴叩首起來說道:“險些這吃飯的家夥就難保了,以後我啞口不言罷了。”

此時飛山虎正要動身,有張忠說:“劉兄,小弟也要同去。”劉慶說:“我此去不過仗著席雲帕,這樣險峻高山,你步行如何去得?倘足踏不住,豈不送了性命?”張忠說:“昨天探路,近西角深澗下望,好似有人聲音。想必有南兵把守,此路必然相通的。隻是山凹狹隘,可容一人一馬。或者南兵不在意,小弟出得此路就不妨了。況我步走快速,與你席雲差不多些;二人作伴,豈不勝於獨自寂寞?”劉慶聽罷,隻得應允。二人帶了幹糧,別過元帥與眾將弟兄而去。焦廷貴說:“張將軍,便宜你了,今走出閻王關去。”張忠微笑不言。

當下二人向西方行走了半日,但見好厲害的險峻高山!二人尋路不著,劉慶說:“待我上雲頭看此山在何處可通,再跑走吧。”張忠應允,住了足。劉慶架起雲四方觀望,果見山凹間有南兵幾人帶了短刀,往來巡邏。劉慶也不去驚他,悄悄下來,對張忠說知。張忠說:“劉兄,你駕雲下去一刻,出其不意將他打死,我就能爬下山凹了。”劉慶說:“賢弟之言不差。”即駕雲落下,照定一兵,雙斧砍下,已活不得了。有二人見了,雙棍打去,劉慶一閃,一斧一個,又倒二人。一個拿短刀的要走,被劉慶上前一飛腳打倒踏在地上,大喝:“你還要命麼?”那軍慌忙大呼:“好漢饒命!”劉慶喝聲:“你是何人,在此巡查?此山可再有別路出入否?離蒙雲關有多少路途?可一一實說,如有一字虛詞,即照前三人,一例分為兩段!”這小軍慌忙說聲:“好漢,小人說明吧:我乃蒙雲關軍兵,奉命把守巡查,困守宋兵的。尚有二公子段虎帶領一百五十名兵丁日夜巡查緊守,今日二公子循山打獵去了,眾兵丁一同前往,單剩得我四人,今被好漢打殺三個。望祈饒我。”劉慶說:“此處離蒙雲關多少路途?”小軍說:“離關不過十五裏,但此處下山路途崎嶇,難以行走,今值冬初,澗水盡涸,船隻不能渡上,僅有此山凹,隻能容一人一馬上山。小人並無一字虛言。”

劉慶聽得明明白白,手中拔出利刀,將他首級割下,然後席雲上山,一一說知,張忠說:“這女將果然厲害,困我師在山,又無出路,單有此山凹,又用兵把守,隻容得一人一馬上山。今天幸他打獵去了,隻留四個小軍,又被劉兄打死了。不然,小弟回去不成,隻得與元帥同困守了。”此時劉慶也不駕雲,偕著張忠,扳住奇峰怪石,一步步落此山凹深澗。落到半中,黑暗無光,二人也覺驚駭,又恐扒扳不住,倘一失足,便跌下去,必碎屍了。扳扒了兩個時辰,方才落到山下,出了山凹,天色已晚。此時乃十月初旬,月色微亮,二人又行數裏,初旬月光已落低了,山路漸漸黑暗,二人躊躇一會,隻管往前走路,不覺又走數裏,見有些燈光。二人望著燈光而來,行近,樹林內有茅庵一所,二人進內借宿求見。裏麵有一道士,童顏鶴發,道骨仙姿。二人上前施禮,說明來由。道人說:“二位貴人到此,貧道已備下茶湯、鋪蓋,請裏麵坐。”二人稱謝,進內吃茶,用過幹糧,二人隻因跑走山路辛苦,遂睡於庵中。

不覺忽已天明,二人醒來。哪裏是庵中,原是一間古廟,見有書柬一個遺下,二人驚駭不已。拾起一看,不知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孫總兵有心陷將

楊文廣不意拿奸

背主忘恩孫總兵,因將宿怨叛朝延,

欺君誤國奸臣事,千載臭名洗不清。

當下張忠、劉慶見此處不是茅庵,乃一間無香無火的古廟,上麵舊牌匾隱隱有“星君廟”三字。又見神案上麵有一柬,二人拾起一看,上寫著:

人情杯酒休貪戀,太白星君贈偈言。

二人看罷,方知昨夜道士乃太白星君,就是此神像,二人倒身下拜,謝神聖指示。出了廟門首,乃平街大道,居民、店鋪稠密,但不知此是何方。一問土民,方知此處乃湖廣地麵辰州府,近襄陽城,與河南汴京交界,回朝十餘天可到。二人歡喜不盡,皆得星君庇護之力。

二人一路行走,談談說說,不覺到了襄陽城。城中有一總兵把守,此人姓孫名振,乃兵部尚書孫秀之侄,借叔父勢力做了總兵武職,聖上調他鎮守襄陽城。自狄青取了珍珠旗,回朝參倒了龐國丈,拿了孫秀一同斬首。這孫振借著朝內一權臣馮拯之勢——他官居吏部,赫赫有權,人人尊仰,孫振是他女婿,故孫秀被誅,他虧得丈人在內扶持,幸而漏網,不曾被參。但是他賊心不改,為人狠毒,一心恨著狄青,屢思報仇。料想他如今勢大封王,不能下手。此日正在關中安逸無事,忽有守兵報知劉、張二人回朝取救兵之事,孫振聽了一想,說道:“我日夜思量與叔父、太師報仇,今日既有此機會,何不將他二人用酒灌醉,囚禁住了,狄青困於山洞之中,糧草一斷,豈不餓死了他?如此,方消我恨也。”說罷,吩咐大開關門,出來迎接。

二人一同進了關中帥堂,分賓主坐下,孫振故問來意原由道:“二位將軍奉旨征南,到此何事?莫不是得勝班師麼?”二人見問,將回朝取救之事一一說知。孫振聽了說:“原來如此。二位將軍如此勞苦,肚中必然饑餓了。”吩咐家丁擺上酒席,說:“二位將軍,淡酒粗肴,休嫌簡慢,請用數杯如何?”二人說:“總兵大人,哪裏話!我弟兄叨擾,實不該當。但我二人公務在身,酒不敢用的。”孫振說:“二位將軍一路回來,關山跋涉,勞苦不堪。略飲幾杯,以消悶懷,安息一宵,明早啟程,豈不為美?況今在於下官處吃酒,也何妨?莫不是嫌下官恭敬不周麼?”這二人也是好酒之徒,劉慶為最,隻因太白星君囑咐他不要貪酒,是以初時推卻。今見擺上香噴噴的佳饌,撲鼻香的美酒,此時二人又見孫振如此謙恭,蜜語甜言,便說:“總兵大人,你言重了。我兄弟二人那敢當。”劉慶又說:“既承美意,吃數杯吧。”張忠見劉慶早已允了,也不阻攔,隨即坐下。這張、劉二人不聽星君指示,貪著杯中之趣,以致狄青眾將兵多受五六個月之難,後來十五萬人馬死了一半在山洞中。這是劫數難逃,深屬可憫。

當時這奸臣隻竭意奉敬,杯杯殷勤敬勸,二人隻因連日爬山越嶺,身體勞倦,見酒豈有不貪的?孫振勸上一杯吃一杯,二人敞開胃腸,那裏還記著星君偈言?初時略忍,待孫振相勸,後來吃了多少杯,大呼小叫“拿酒來”。孫振隻命人更換大杯,二人不分好歹,隻吃得大醉,人事不知。孫振大悅,吩咐眾家丁將二人捆綁起來。家丁領命,上前把二人捆得緊固。二人因酒大醉,全然不知。孫振又令家丁把二人本章搜出來,拆開在燈下觀看,麵露喜色。看畢了,又恐怕二人氣力大,即加鐵索監禁牢獄。是夜又修本一道,劾奏狄青自提兵到邊廷將已一載,按兵不動,妄差人回朝奏捷。今劉慶、張忠私自逃回,已經被拿收禁,候旨發落。另寫密書一封,托嶽丈馮太尉在聖上麵前如此如此,兩路夾攻,方雪得胸中之恨。是晚,將本章一道封好,外加密書一封,差心腹家將二名,連夜趕往汴京。

再說劉慶、張忠二人睡到五更天,酒醉已醒,方覺渾身被捆了。又見四麵陰風慘慘,垣上一燈,半明半滅,耳邊隻聞鐵鏈聲。定睛細看,方知是在牢獄中,二人大驚。張忠說:“不好了!我們昨夜在關中吃酒,今日捆綁到牢獄中,眼見得上當了。”劉慶說:“張賢弟,孫振這賊要陷害我二人,如今不能回朝取救,元帥與眾人性命休矣。皆因我二人違背了太白星君所贈偈言,吃醉了酒,故有此禍耳。”當下弟兄惱悔,懷憤大罵:“孫振奸賊!我二人無罪被你囚禁,陷害無辜,有誤軍機大事,倘朝廷一知,隻怕誅戮你全家。”

孫振的家人領了本章密書,前往汴京,不分日夜行程,十數天方到。經過開封府,進了大城,跑走不遠,隻見前麵遠遠鳴鑼呼喝之聲喧振不絕,金瓜月斧多少金牌,文武棍不斷而來。八對看馬,數道清旗,行道之人俱閃避一旁。孫振家丁二人隻得跳下馬,立在一旁。隻見馬旗過後,尚有許多兵丁護擁著一位年少小將軍,生得眉清目秀,戎裝打扮,威儀堂堂,十分威武。二人看罷,說:“好一員小將,果然生得威武!看來武職不小,一定是王侯家的小將軍了。”

當下二人因要上本,等候的不耐煩,隻因街道寬闊,不上馬在街旁而走,隻見護隨小將一人拿著一根槍,剛剛與兩個家丁對撞。槍頭打著馬頭,這馬咆哮一聲就驚跳起來,四蹄跑開數尺。也是該當奸謀敗露,這馬向著楊文廣的馬前一撞,擁護之人呼喝狂罵。楊文廣見有人撞他馬道,大怒,喝道:“好膽大的人,為何闖道?”兩個家人慌張著急雙膝跪下,說:“小人乃襄陽城總爺孫振的家將,奉了主命到京中上本章。隻因坐馬不熟,一時錯撞,誤犯虎威,小人罪該萬死!望乞寬恕。”楊文廣說:“你既是孫振家人,上什麼本,因何如此魯莽?說得明白,饒你便了;倘含糊一字,活活打死,你家總爺奈何本官不得!”兩個家人聽了,呆想一會,便改口道:“小的奉命來不是上本,乃送總爺與馮太尉的家書。”此家人上前慌張錯說上本二字,不知臨行時孫振囑咐幹遍,不可讓別人知道上本。今見小將盤詰,故改口說與馮太尉送家書。

楊將軍聽了,冷笑說道:“你初說上本,今見複問,因何說投家書?一時間兩樣言詞,分明胡說可疑!”吩咐左右搜他身上,可有什麼夾帶東西否?原來楊文廣叫人搜他身上是虛嚇二人,看他如何光景。二人聽說要搜他身上,猶恐泄出本章密書,十分著急,麵目失色,叩頭不住,口呼:“王爺,小人豈敢大膽說謊?果是奉命寄書的,不是上本。一時錯說了,望乞饒恕小人之罪!”楊將軍聽他言語慌張,麵上失色,聽說搜,他手貼胸膛,其中必有詐弊,再喝手下快搜來。十餘名家將答應,一齊上前將二人扭住。兩個家丁驚得麵如土色,兩手緊抱胸膛,大呼:“你倚王侯勢力欺淩下屬,胡行打搶,難道朝廷就無律法,由人亂搶的?”楊將軍大喝:“快搜,休要聽他胡言!”眾人撥開二人衣服,懷內果有本章密書,搜出一齊呈上。楊將軍看後冷笑一聲說:“原來是孫振與馮太尉的密書,我想這個奸險小人會做出什麼好事來?不是私通南蠻,定是陷害大臣。我有個道理,此私書信又不可獨自開看,不若將二人帶至開封府,當著包公拆開此書,一同觀看便了。”孫振兩個家人,一名李四,一名王受,二人分辯不脫,帶著驚慌,隻隨著眾人同走。一路行來,已到了包爺門首,令人通報。

這包爺正上朝回來,在書房觀看各處的文書,見眾將報說無佞府的楊將軍在外求見,包爺聽了,起位吩咐開中門,請進後堂相見。楊文廣不從中門進,卻往角門而入進內,隻見包爺雙手拱立而迎。這楊文廣因何不從中門而進,卻從角門而來?他雖是功臣之後,因襲封王,不過一位將軍之職,況且年少晚輩,是以在角門而進,乃是尊敬前輩之禮。但不知這楊文廣見包公,將二人如何發落,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露機謀傳書得禍

明陷阱奏本伸冤

天機文曲佐君王,大宋稱忠萬古揚。

鐵麵無私奸佞畏,丹心報國重綱常。

當時楊文廣與包爺見禮畢,坐下。包爺呼聲:“楊將軍,今日到來,有何見諭?”文廣說:“晚生輩今日到來,因有一件機密事與包大人商量。”說罷,在袖中將孫振的私書遞與包爺。這包爺接過一看,說:“楊將軍,此書乃孫振與馮太尉的家書,如何算得機密事情?”楊將軍就將前事說知,兩個家人已經帶到。包爺一想,說道:“孫振家人寄書,內裏夾著本章與馮拯,上麵封皮寫著機密大事,不可與別人觀看。其中定有些原由,怪不得楊將軍起疑。若然你我拆開同看,果有奸謀不軌之事,就不相幹了;倘是他家閑言,不關國事,恐馮太尉見怪了。若不追究此書,又怕誤了國家大事。”左思右想,又對文廣說道:“如今孫振這封書,皮上雖如此寫的,但不知內裏何詞,倘果是他家書,不關國事,你我也不相幹;若不拆看,也是不妥。今有一計,將軍暫退後堂,將孫振兩個家人藏過,待老夫打發家人去請馮拯來,將書拿出,強要他拆看。如果是他家書便罷了,若有關朝廷,即時拿了這封書,你我上朝啟奏聖上,豈不公私兩全?”楊將軍說:“包大人高見不差。”即時傳命出府,門首楊府家人不必伺候。俱已回去。

此時包公差人將王受、李四帶入後堂,又命家將拿上名帖相請馮太尉。這家丁一直來到馮府,投遞名柬,傳說:“我家老爺在府立候太尉商量一大事,即可起駕,勿延為妙。”馮拯一見家丁傳遞此柬與轉述包公之言,便吃了一驚,說:“這包拯素不與我交往,如今邀我何事?”不好推辭,隻得吩咐家丁備了大轎,帶家將數十員擁護而來。此日太尉一路思量,摸不著原由,不覺到了,早有家丁通報,包公吩咐:大開中門,迎接進大堂相見。禮畢,家丁遞茶,馮太尉開言呼聲:“包大人,多蒙召見,不知有何見教?”包爺見問,冷笑呼聲:“太尉,隻因你的令婿孫振在邊廷外寄有一封書回來,這寄書之人今日到下官衙門來叩首,告說太尉私通外國,為不忠於君。是以奉請前來判明此事。”說罷,將書拿出遞與太尉。

馮拯聞言,大驚失色。原來此話乃包公試探他的,當時馮太尉連忙接書一看,封皮上麵寫著:“此書謹投往馮太尉府中,與嶽丈親拆;其中乃機密大事,不可與別人觀看。”太尉看罷暗暗著驚,抱怨於女婿。包爺見他驚駭,拿著書隻管沉吟不語,便呼聲:“太尉,因何手拿此書,緊緊無言?你女婿在邊關通了外國,與著太尉一黨勾連,已有出首之人。今日事已敗露,明早我與你上朝麵聖,任憑聖上主意如何?”太尉聞言,呼聲:“包大人,下官有小婿鎮守邊關,蒙天子洪福,焉敢行此滅門之事?就是下官,身受皇恩如海,怎肯與婿勾連?這事一定是仇家誣陷,假造此書來陷害我翁婿的,望包大人詳察,如何?”包爺說:“下官也是疑心難定,故請太尉前來一同拆此書,兩家觀看,便知真假了。”太尉聞言,低頭一想,說:“這黑子好不厲害!絲毫作不得人情。若不拆此書同觀,定然不允,倘拆開內裏真有私通外國謀反之言,怎推卸得脫?罷了!如有謀反之言,不若如此,方始可以保全性命了。”主意已定,隻得將書信展開,一同觀看。上寫著:

書奉太尉嶽丈大人尊前:向日小婿叔父被誅,仇為狄青,祖父身亡,冤由狄廣,三世仇冤,深如淵海,嶽丈不述盡知。小婿屢思報仇,奈彼勢大封王,實成妄想。今他被女將施法移營,被困高山,料已危急。茲差劉、張二將回朝取救,到關被小婿用酒灌醉,囚禁南牢。今上本奏他按兵不動,將降南蠻;劉、張二將私自回朝,現已被獲。懇求嶽丈將本上達天顏,頂力夾攻,除卻狄青。得雪三世仇冤,則存亡感德汪洋矣。難逢機會,伏乞留神。密書投達,拜候佳音。

包公看罷大怒說:“原來太尉竟與令婿勾連,陷害忠良,要誤國家大事!”太尉此時嚇得麵如土色,說:“包大人休得胡疑!下官翁婿實無此事。必然仇家憎惡,故設此毒計暗害的。”包爺冷笑說:“現今人贓兩獲,太尉你還強辯,明早在駕前便見明白。”太尉聽了,將密書、本章收入袖中說:“既然大人要麵聖,老夫明早在朝房伺候吧。”吩咐家丁,上轎起身。包公怒道:“老馮,你想拿回書去,明日在天子駕前糊塗抵賴麼?我包拯隻有頭可斷,奸不可留。別說你是太尉,我要作對,就是王親禦戚,也決不容情。”吩咐關了府門,不許放走誤國奸臣。家丁即把府門關上幾重。太尉見此光景,料得難以挽回,必要在天子駕前奏知。不如將此事推卸在孫振身上,我身洗清再作商量。隻得放下笑臉,呼聲:“大人,何必動怒?孫振這奴才雖然是我的女婿,做此不忠之事,我怎肯隨他?明日麵見天子,差人前去扭解回京!”言罷,在袖中取出書、本交還包公。便說:“包大人將這書做個憑據。明朝上本,你我出頭。”

包公接回說:“太尉,雖然如此,你還未必全信,今已將令婿的家人帶至了,須要審問明白,方知不是仇家陷害的。”吩咐傳三班衙役,排堂伺候!一言未了,楊文廣又到。包公一見,呼聲:“楊將軍來得正好,你與太尉一同到大堂上審問孫振家人,免得明日麵見天子,兩下含糊抵賴。”文廣說:“我也不明何事,但奉陪二位大人吧。”太尉無奈,隻得隨行到大堂。一聲雲板響,包公升堂。府門大開,三班衙役侍立,象活閻王殿一般。又命帶出孫振兩名家人,那王受、李四一見,膽戰心驚,跪下說:“襄陽李四、王受叩見大人!”包爺喝聲:“膽大的奴才!焉敢私傳密書,陷害忠良!快把實情供上,免受重刑。”二人呼聲:“大人在上,小的奉命聽差,不是自主。內裏原由,小人如何得知?求大人寬恕。”包爺發怒說:“你是奉命所差,不知情由,孫總兵將劉、張二將用酒灌醉,收在囚牢,你難道亦不知?”吩咐拿頭號夾棍來!左右一聲答應,正要動手,二人忙呼:“大人息怒聽稟!小人一日聽得來了劉、張二將軍,稱說狄王爺困在高山,差二人汴京討救。是晚孫老爺與他吃酒,次日聽說關押南牢,說是臨陣私逃之犯。即時打發小人寄書與太尉,豈知到此衝犯著楊將軍馬道,被拿下搜出密書,送到大人公堂上。此非我二人私事,望乞大人開恩。”

包爺聽稟,即命書吏將二人口供錄明,已畢。吩咐仍將他二人押下監禁了,聽旨發落。此時包爺離位,呼聲:“太尉與楊將軍且暫各回府,明早上朝相會如何?”二人無語,相辭去了。太尉回到府中,一夜思量,此事隻好推在孫振身上,就可抵賴了。

到次日五鼓上朝,早有文武官員在朝房等候。不一會,天子臨朝,文武同參已畢,隻見包爺俯伏,天子傳旨平身賜坐,包爺謝恩坐下。仁宗天子說:“包卿有何本奏與寡人?”包爺離坐奏說:“襄陽孫振總兵,差人上本,事關重大,老臣不敢隱諱。有本求陛下龍目觀看。”將本呈上,仁宗接本,看罷大怒,說:“誰知狄青往邊關按兵不動,妄差人奏捷,虛耗軍糧,縱眾三軍奸淫婦女,軍民受害,將已叛降。劉慶、張忠臨陣私回到襄陽城,幸虧得孫振拿獲,不知作何處置。如此欺君誤國之臣,若不早除,終為後患!”包爺聞言,又呼:“這本不足為信。還有一書說得明白。”說罷,又將書呈上。仁宗看罷大驚說:“包卿,孫振本上說狄青按兵不動,將投降敵人,因何這書又說狄青等女將施法,被困高山,特差二將回朝取救;孫振要報仇,用酒灌醉二人,已收禁了,托馮卿奏朕?好生不明,卿且奏來。”

包公就將楊將軍拿到孫振家人審問的口供呈上,天子大怒說:“此賊擅敢欺君作弊,暗害忠良,若無楊卿拿獲,包卿稽查,險些屈害功臣,誤了軍國大事。”傳旨立拿馮老賊,再差人到襄陽拿孫振舉家進京,一同治罪。旨下,即將太尉去了衣冠,馮拯大呼冤屈,仁宗大罵:“老奸賊,你翁婿勾連,蒙君作弊,罪重如山,該滅滿門,還敢在朕前叫屈!”太尉呼聲:“陛下開恩!容臣細奏,死也甘心。”天子開言傳旨,放他轉來。馮跪下奏說:“臣婿孫振,素日為官不仁,心歪意毒,幾番訓勸,不但不聽,反因諫成仇,至今音訊不通。誰料他今又心懷不善,差人上本,暗寄私書,未到臣門,已被楊將軍拿下。累及老臣,皆由此賊。老臣身居閣府,深沐皇恩,焉敢欺君誤國?今日我主盛怒之下,豈不屈了老臣麼?臣一死何足惜,隻是不能報效聖恩,痛恨不已!”仁宗是仁慈之君,聽他言詞懇切,向包卿說:“朕想他未必知情,一時猶恐屈錯於他。不如待解到孫振審問,然後正罪吧。”即時傳旨,暫發天牢。太尉還欲強辯,惟恐包爺在駕前明察細微,弄不好反性命不保。不如暫下天牢,差人通知孫振投了南蠻,無人對證,可全性命。不知後事如何,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聞被困議將解圍

憶離情專心訓子

憂國憂民是帝王,鹽梅輔弼賴忠良。

調和鼎鼐賡揚治,君聖臣賢化萬民。

卻說馮太尉押往天牢而去,仁宗帝又說:“包卿,今禦弟困在高山。不知差何人領兵解圍才好?”包爺奏道:“南蠻困我師於高山,所恃的是妖術邪法耳。據臣主見,除非是無佞府楊家的人馬方能解此重圍。二者,襄陽孫振,不用差兵部前往擒拿,有劉慶、張忠被他囚禁,即降旨調二人扭解孫振回朝對證。不然,遲緩時日,恐這逆賊生變了。”天子說:“卿言不差,今差卿到無佞府調楊家能將領兵便了。”包公領旨,辭駕往無佞府而來。一到楊家,命家人通報,佘太君聞知,與楊文廣接旨,包爺到了中堂,將聖旨宣讀。詔曰:

奉天承運大宋帝詔曰:自朕為君,四海頗寧,全賴文武忠勇,以安天下。向日,宋太祖恩賜天波無佞府第,可見卿門忠勇。茲南蠻反叛,禦弟狄青領兵征剿,已被困於高山。朝中雖有武將,然精於法力者,惟爾楊家,舍爾楊家眾將,孰能當此重任?旨到日,望太君挑選奇能者,總領三軍,以解邊關之圍。危急甚於燃眉,莫虛朕意,方睹楊門忠勇尚存。

包爺宣罷,佘太君與楊文廣叩頭謝恩,站起請過聖旨。包爺說:“太君,聖上要你們選能將一員,領兵解圍,立此一段功勞。”太君聞言呼聲:“大人,老身家中自從丈夫老令公辭世,八子為國相繼而亡,至今孤兒寡婦,單剩楊文廣,大人盡知。那裏還有能將英雄?懇求大人轉奏當今,免誤了國家大事才好。”包爺說:“老太君,聖上不是要你們領兵,皆因敵人女將法術高強,滿朝文武無精於法術者,故聖上特諭旨尊府挑一員上將破除邪術,包管成功。為國分勞,太君何必推辭?你家數位夫人,個個精於法力,聖上所知,教下官如何複旨?”太君說:“包大人,非是老身推辭,隻為我楊家自從別山後歸投大宋,輔太祖立下血戰之功;豈知後來父子被奸臣所害,相繼歸世,提起令人下淚。你心想來,忠義之士受此惡報,如何不心灰意冷?如今南蠻反叛,狄王親遭困,倘不依旨領兵,斷乎不能。既如此,大人暫且請回,明朝老身上朝,麵聖奏聞,我便教媳婦帶領文廣孫兒領兵便了。”包公大喜,即時辭別太君,文廣送出府門,去了。

再說狄千歲家中,公主娘娘二子,一名狄龍,一名狄虎,弟兄二人乃一胎雙生,身體相貌一般無二,年方十六歲,天上左輔、右弼臨凡。弟兄二人生得儀容俊美,骨格清奇,日在書館勤習詩書、親操武藝。公主用心教導,二子操練兵馬純熟,刀槍精通。這公主娘娘自從丈夫提兵征南,一別光陰一載,前者星犯太陰,果然兵動於南,終日掛念,惟望早日得勝班師。但星犯太陰,出師必不利於主帥,究不知如何,吉凶未卜,想來不覺潸然淚下。狄龍、狄虎弟兄進宮房向母請安,公主一見說:“我兒,為娘倒也安好。你兄弟二人好好在書房習學詩書,閑時操演弓馬,休要生疏了。猶恐你父得勝回朝,歸家就要考你們的。”弟兄二人說:“為兒謹依母命。”起來要出宮房,抬頭看見母親眼中含著珠淚,二人一齊跪下說:“母親為何不樂起來?”公主見問,便說:“我兒,為娘思量你父起兵征南,至今將已一載,音信不聞。不知勝敗,未卜吉凶,為娘日日擔憂。倘有疏失,如何是好?故以傷心。”二子聞言說:“母親,我父奉旨領兵,此乃藉天子洪福,定是旗開得勝,母親何須過慮?”公主娘娘聽了說:“我兒,你二人但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父與娘上年一夕在於西樓設宴飲酒,我觀南方賊星直犯太陰南角,有兵刀之患,出師不利於主帥。今日你父提兵去了,是以為娘過於思慮。”二人同說:“母親,古雲吉人自有天相。吾父王今日提兵,為征南主帥;大宋天子乃有道之君,藉聖上福庇,自然逢凶化吉,轉禍成祥,請母親放心。前兩月打發家人狄成上汴京探聽父王消息,也該回來了。”

母子三人正說之間,隻見庭前來了老家人狄成,從汴京回來,說:“有要話達稟娘娘。”公主聽罷,教他快來稟告。不一會,狄成進來跪下,呼聲:“娘娘,小人叩稟:前時奉命到京打聽數天,一樁大事好不怕人!隻因我家千歲兵到南方,連戰連捷,後被一員女將用妖法連人帶馬將大營移困在高山上了。差張忠、劉慶回朝搬取救兵,路經襄陽,卻被總兵孫振用酒灌醉,毀了求救本章,拿了二位將軍囚入南牢。反說他臨陣私回,說我家千歲按兵不動,日費鬥金,縱兵害民,將降南蠻。與密書囑馮太尉傳本。幸得楊文廣將軍擒他家人,搜出私書,在包大人府中審出原由,奏知聖上。天子大怒,將太尉囚禁了,又差人到襄陽捉拿孫振。又聞挑選楊家將出兵解圍,故小人不分星夜趕回來報知娘娘、公子。”

母子三人聽了,嚇得魂不附體。公主罵聲:“奸賊!我夫困於山澗中,二將爬山越嶺回來取救,你倒欺心要報私仇,不顧十兒萬人生命,耽誤軍機!幸得上天憐念,奸謀泄漏。如今聖上雖然調遣楊家將前去解圍,算來已有兩月多,隻不知千歲生死存亡。”說罷,放聲麵哭,珠淚紛紛。二子見母痛哭,忙呼:“娘親,父王被困邊廷,但糧草豐足,如今不過兩月餘;今包公究出奸由,父王無罪,母親不必傷懷。孩兒明日上京,而見天子,會同楊文廣一齊興師前去解圍,父王可保平安。拿了孫振,方消我恨!”公主聞言怒道:“你二人滿口胡言!乳臭孩兒,又未經陣,如何出敵交鋒?你父乃英雄名將,行伍之中身經百戰,今日尚然遭困,未卜存亡。何況你弟兄初習武藝的孩童!”

二子聞言不樂,說聲:“母親,孩兒雖然年少,但為子盡孝,為臣盡忠,豈有父困在邊廷遭難,子在家中坐視,可謂孝乎?況兒年輕弱冠,文可略達,武已超能。豈有坐享家中,不去救父之理?”公主聞二子之言,心中著急起來,說:“兒啊,非是為娘攔阻你們救父。但你弟兄從小不曾遠離膝下,況千裏程途,遠征南地,為娘好不心憂!今聖上已降旨楊家將帥提調兵馬,此去定然救出你父。隻須差家將回京打聽此事如何,方為正理。”此是公主無可奈何之說,勸阻二子,乃父母愛子之心,將夫妻情分丟在一邊,反來勸弟兄二人,恐他們真要去隨征。

弟兄又呼:“母親,父王困於山峽之中,至今兩月有餘,未知生死。母反說此寬心之言,乃為孩兒年少,前去打仗衝鋒,惟恐有失。這也請老母放心,有誌不在年高,無誌空長百歲。昔日周瑜年方十八歲,他就執掌大權,退曹兵百萬於赤壁;甘羅十二之年為相於秦廷;近唐之羅通,年少十四掛帥平定北夷,英名冠世;唐末史建唐年交十五,大破王彥章於寶雞山,英雄出於少年。曆觀少年幼將,多少建立奇勳,為國家出力!孩兒雖不及古之人,但君父之難,孩兒斷不坐視,而為天地間之罪人也!”說罷,不住地叩頭哀告。

公主見二子說得句句在理,暗暗心頭喜悅,喜他聰慧誌高。但二子自小嬌生慣養,猶如掌上明珠,又再無三兄四弟;如今要遠去馳馬掄刀,沙場險阻,倘有疏虞,悔之不及。想來二子智勇雙全,難用言語恐嚇於他。罷了,不若如此可能嚇退二人的。遂喝聲:“好兩個逆子!我養育你一場,做盡多少勞心事,才得你兄弟長大成人,盡些孝道。豈知你今年十六就不依母命,再三勸諭還是執拗。可惜我數載辛勞已成烏有,但命該招此逆忤之兒!”說罷悲泣不止。

弟兄二人一見,驚慌起來,呼聲:“母親,孩兒焉敢逆娘之命!不過是出於無奈。既是娘親不願孩兒前往,就罷了。何須動怒?”公主聞言止淚說:“我兒,非是為娘懊惱,隻因你弟兄不遵訓誨,是以傷心起來。”說罷,弟兄起身又說:“今孩兒不去也罷,但於心放不下。要到汴梁,一來探聽實信;二來相謝包公,以見厚情。未知娘親意下如何?”公主聽了,沉吟一會說:“既然如此,老家人狄成隨你二人前去吧。”當時又喚至狄成,公主說:“如今兩個小主要到汴梁城探聽信息,拜謝包大人。你須小心服伺,要早日回來,免使我心中掛念。”狄成說:“娘娘放心,小人自然小心侍奉,速催早回。”說罷,狄成去了。是日天色已晚,母子三人用過晚膳,安歇一宵。

次日早晨,弟兄二人起來,梳洗已畢,進宮內拜辭母親。公主叮嚀一番,叫二子速去速回,涉水登山須要小心。弟兄一一應允,與狄成一同出了王府,上馬登程。不知他弟兄到汴梁之後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到汴梁弟兄同忠

當金殿太君陳兵

忠臣孝子兩相同,救父興師立大功。

年少英雄誰可及,平蠻指日位封隆。

卻說狄龍、狄虎弟兄二人帶了老家人狄成,出了王府,一程向汴京城而去。狄龍在馬上向狄虎說:“賢弟,如今父王困在高山中,未知生死;至今將已三個月,還未發救兵,父王在山上盼望。聖上雖已調點人馬,但不知何日興兵。母親又不許我弟兄同去隨征。我心甚覺不安。”狄虎說:“哥哥,我想到了汴京,見景生情。先拜探過包公,相求他保舉我二人前去平蠻救父。聖旨準了,奉旨征南。命狄成先回家報知母親,有了聖命,他也攔阻不得了。你我速到邊廷,奮勇當先,救出父王,豈不忠孝兩全的?”狄龍說:“言之有理。此去見包公,求他薦舉隨征,他定然應允。”

一路你言我語,這狄成一一聽得明白,吃驚不小,慌忙稱說:“二位公子,你說隨征去,豈不害了小人?主母娘娘臨行再三囑咐二位公子速去速回。你說上京相謝包公,到了京時又求包公薦舉隨征。倘若朝廷準了本,叫小人回歸,怎生上複主母娘娘?倘二位公子要去,須要回家說明白。免得小人受累,說我不諫阻你們,公子意下如何?”這公子二人聞言大怒,罵聲:“大膽奴才,敢來擅自攔阻我!何難把你這牛筋打斷。專將主母來欺壓於我!如今不用你同往,快回去吧!”狄成大驚,忙呼:“公子不必動怒。老奴就是渾身是膽,也不敢攔阻二位公子。因主母臨行吩咐老奴,一到汴京,叩謝了包爺,不可耽擱,須早去早回。將二位公子交於小人。你今反往邊關去了,豈不違背了母親之命?乃為不孝。又教小人難複主母之命,是以難怪小人攔阻。”

弟兄二人聽了,一齊住馬說:“膽大的奴才,你敢說我二人違背母命,身屬不孝!這樣言詞也說出來,我弟兄不打殺你這狗奴,誓不為人!”狄虎生來秉性剛烈,上前便將馬鞭照頭打下。不知他力強手重,腦後打破,流出血來。打得這老家人哀哀叫喊,說:“公子息怒,饒了小人吧!”狄虎不聽他討饒,又要打。狄龍忙阻住說:“賢弟不必與他生氣,把他趕回家去,不要他跟隨便了。”狄虎住鞭大喝:“奴才,快些回去!我弟兄不用你跟隨!”狄成說:“公子,這也使不得!若是回去,倘主母娘娘一怒,隻怕性命難保了。不如跟隨公子才好。”狄龍說:“你不肯回去,隻憂主母生氣;若要跟隨我們,以後不須你多言管事。再要違背,定然打死!”狄成說:“小人下回不敢多言了。”兄弟方才催馬揚鞭而去。

數十天水陸兼程,一日,到了汴京城,進酸棗門,過了數十條大街,有狄家舊宅子。王府裏麵還有家人看守,弟兄二人進內到了書房,狄成把行李搬運收好。早有家人捧水與公子洗浴畢,狄成打開衣箱,與公子更換了。又有家人擺上夜膳,弟兄二人用過,不覺天色已晚。弟兄商量,燈下修書一道,明日見包公進朝上本。狄成在途中腦袋被狄虎打破,用綠絹包紮了。有守王府的家人,一名陳青,一名何進,一見說:“老管家因何用絹包頭?莫非騎馬不牢,跌下來摔破的麼?”狄成說:“列位兄弟,遲些慢慢說你們知之。”是夜,公子睡了,有何進打了一壺燒酒,擺上肴饌,邀了狄成,到灶廳一同坐下。三人吃酒,陳青說:“老管家,你一路限隨公子到來,關山跋涉,勞苦不堪,為何頭上掛了傷?”狄成見問,就將前事一一說知。陳青、何進二人說:“原來如此。老管家受了一番屈氣,須看老主人之麵。況二人年少,不分好歹,勸他休違母命,這話也不是傷犯於他,為何就將管家頭打破?”狄成說:“我也如此想,又不是強詞衝撞於他,下此毒手!但我有一事,煩二兄與我寫個稟帖,明日打發人送回家去,稟知主母娘娘,方止得他們隨征念頭,我亦安心回去。”何進說:“要得。”陳青說:“此見不差,待我去叫管帳李先生寫個稟帖,明日差人趕回山西便了。”三人吃酒一會,又談狄元帥待下寬厚。安慰狄成一番。次日五更,陳青、何進與李二取了稟帖,命人帶了盤費、幹糧,趕回山西。

再說楊府佘太君,一日五更黎明,穿了冠帶,拿了龍頭拐杖,坐上鑾車,出了府門,到了午朝門外候旨。景陽鍾一撞,龍風鼓重鳴,文武各官紛紛進朝。有包公執笏,步履金階奏道:“今有故臣楊繼業之妻佘太君,要上殿謁見天顏,現於午門下候旨。”天子聞奏,傳旨宣太君進見。佘太君聞召,手執龍頭拐杖,到了金階俯伏。天子一見,命侍臣扶起,賜坐。佘太君謝恩坐下。仁宗開言說:“老太君今日親自上殿,不知有何本奏?昨天寡人差包卿到你楊門,勞太君選法力高者領兵掛帥解圍。不知老太君挑選那一位前往?”佘太君奏道:“臣妾昨天也曾接旨,但臣妾家中並無可任的良將。有臣之媳婦們今近衰老,難以當其大任。望乞我主另挑擇良材領兵,庶不有誤國家大事。”仁宗說道:“隻因南蠻女將善用妖術,將狄禦弟困於高山。朝中將士雖有,但已年老力衰,隻剩下些世襲少年。故朕特調你楊家精於法力者提兵。如若太君推卻,無人可用,就封楊文廣為帥便了。”

佘太君奏道:“臣妾孫兒年方十幾歲,如何執掌得兵權?軍機重任,非同小可,還求我主參詳。”仁宗說:“文廣雖然年輕,智勇雙全,心靈智慧,實乃國家之棟梁。待寡人詔回三關昔日楊延昭手下小英雄相助隨軍,定然能解南蠻之圍。”太君想來推卻不得了,即奏道:“臣妾孫兒文廣雖然年少,尚諳武略,不是粗蠢之徒。即三關眾小英雄俱乃將門之後。但一眾俱是年少之人,倘內有爭權心,各不相讓,必然自生矛盾,豈不誤了軍機?不如命臣媳王懷女執掌中軍,帶領眾英雄前往,不知我主龍意如何?”仁宗天子大悅,傳旨:“眾卿那個願往三關調眾小英雄回朝?”言之未了,有樞密使範仲淹步下金階,口呼:“陛下,老臣願往!”天子一見說:“卿乃身居宰輔,燮理陰陽,與君宣治之臣,怎好遠離勞頓?待朕另選別臣吧。”範爺呼聲:“陛下,臣之榮列三公,躬膺厚祿,俱托聖上洪福。事君致身,臣子之職,何辭些小跋涉之勞?不須聖慮,乞吾皇準奏。”天子龍顏大悅說:“足見賢卿忠君愛國之心!”說罷,即書聖旨與範爺。這範爺接旨謝恩。天子又呼太君說:“王懷女前為征西元帥,今朕再加封征南元帥,賜以宮袍、宮帶,千兩黃金,回朝另加封賞。楊文廣征南副元帥,賜贈蟒袍、玉帶,黃金五千兩。”佘太君叩首謝恩而回。次日楊文廣與王懷女進朝謝了天子隆恩,出朝挑選軍馬,專候三關眾將到來發兵。

再說狄龍、狄虎是日一路到了包府,令家丁通報。隻見包爺家人傳命出府:“請二位往書房相見,我家老爺在此恭候。”弟兄二人一同舉步到了書房,見包爺一同下禮,呼聲:“包大人,家父遭困邊廷,被奸臣計害,幸蒙包大人與楊將軍破彼奸謀,救了父親。小侄奉家母之命,特來叩謝大人。”包公說:“老夫那裏敢當?此乃國家公事,非為私情,何勞二位公子相謝?”連忙挽起說:“請坐吧。”弟兄行禮坐下,二弟兄又呼:“大人,家父屢被奸臣陷害,多蒙搭救,感德無涯。但今父困於邊廷,為子焉能放心?今我弟兄實欲懇求大人與侄上本,自願隨征救父,未知大人意下如何?”包爺聽了說:“二位賢侄有此武藝,正當施展之日。一來救解父親之危;二來為國家出力。此乃忠孝兩全美事,老夫何不成人之美?明日與你薦本便了。”弟兄稱謝,登時告別。包公送至外堂,因他乃長輩朝臣,弟兄請他回駕。

次日,包公將他弟兄之本呈上,天子大悅。封狄龍、狄虎為行軍指揮職,二人隨征有功,回朝厚加官爵。旨意一下,弟兄謝恩,又往參見過正副元帥。然後進南清宮謁見太後娘娘、潞花王千歲,兄弟請安,另有一番言語相敘。次日,狄龍弟兄見聖上準了本,封他指揮之職,是晚寫下家書一封,交狄成明日趕回山西王府,回家報知母親,免她懸望。這老家人狄成因前日路途中被他弟兄打過,所以不敢多言,憑他所為。此日一接家書,即別了公子,趕回山西去了。是時弟兄隻等候三關眾將到來,即與元帥動身。不知如何發兵征剿,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平西後楊府托兒

範樞密三關調將

楊家囑咐兩嬌兒,愛子情深不忍離。

善體親心雖盡報,昊天罔極見深恩。

卻說狄成領了二位公子的家書,隻因心頭太急,意欲早日回歸,報知公主娘娘,阻止二位公子不去隨征,故日夜不辭辛勞地趕路,這是他一心為主的忠誠處。先說狄府家人李四領了稟帖,非止一日,到了王府,將稟帖傳進,公主厚賞他而去。拆開稟帖,吃了一驚,叫聲:“不好!這兩個小冤家一時又改變心腸,違背了囑咐之言,求包公上本隨征。狄成勸諫,反被打傷。倘若聖上準了本,這兩個嫩骨頭去衝鋒陷陣,如有差失,怎生是好?”想來想去,心如麻亂,說:“罷了。丈夫被困高山,未知生死,如今兩個兒子又要同征,豈不是念夫又念子了?正是心懸兩地,令我愁煩!”

不想過了兩天,丫鬟報進:狄成回來,有話稟知娘娘。公主聞言,即命傳進。狄成跪下說:“小人奉了娘娘之命,隨二位公子到京拜謝包公。誰知他弟兄俱改變心腸,反求懇包大人薦本,二人封為指揮之職,隨營效用。今著老奴順帶家書回來。”說罷,將書呈上。丫鬟接了,公主開書觀看,長歎一聲,說:“果然聖上準了本,二人封為行軍指揮之職,不日就要啟程。這兩個小冤家去了,叫我如何放心得下?罷了。不若明日親上汴京,麵見天子,領兵親到邊廷。一來帶了兩個孩兒,免得心懸兩地;二來救了丈夫之困,豈不為美?”又呼:“狄成,你可知楊府大兵幾時動身?”狄成說:“天子準了佘太君之奏,王懷女為總兵元帥,隻等候三關眾小將到來,方才發兵。大約還有一月餘。”公主聽了喜悅,說:“今聖上差王懷女為總領元帥,我想這位夫人有鬼神莫測之機,百戰百勝之勇,此去一定成功。二子托她照管,彼與妾家有通家之誼,明日到京,當麵言明囑托,便不用哀家親領兵了。”說罷叫狄成:“你趕路勞苦,快去安歇!”狄成叩謝去了。公主娘娘又吩咐宮娥打點預備行裝。

次日,公主起來,梳洗已畢,帶了八個宮娥,侍女、家將五十名,一路催速行程,向河南汴梁而去。忽一日,來到了舊宅府門,早有家人飛報入內。狄龍、狄虎聞得母親到來,吃了一驚。狄虎說:“不好了。母親一定為著我們上本隨征,不依他吩咐之言,必然惱我,是以星夜趕來攔阻弟兄。如何是好?”狄龍說:“賢弟,不必著忙,事到其間,說‘不得了’也是枉然。且去迎接母親便了。”說完,弟兄即出儀門外。公主方才下了大轎,弟兄一齊迎接,一見,口稱:“母親,孩兒們迎接。”公主娘娘見了二子,也不回言,往內去了。弟兄二人已知母親不悅,隻得跟隨進內。

公主娘娘坐下,弟兄請安已畢,公主看看弟兄,帶怒罵聲:“小逆畜!我在家中臨啟程之日怎生囑咐於你?豈知你二人不聽教訓,到來反托包公上本隨征。反自違逆母言,好生膽大!膽敢與母作對,老家人狄成好言相勸,何必將他妄打?是何道理?彼乃臨行受我重托,不得不行的。”兄弟二人聽罷,即下跪說:“娘啊,父親邊廷遭困,兒子兩人正在血氣方剛之際;況我弟兄已學全武藝,豈有坐視父危不去解救之理!今日違背母命,實出於萬不得已。母親不欲孩兒前往,乃是愛子之心,未詳大節。今我弟兄二人違了母命,獲罪非輕,任憑母親責罰。”

公主聽了二子一番言論,句句言詞合理。及說到身獲重罪,任憑責罰之言,就動起愛子之心,不覺反心酸起來,呼聲:“小冤家!既前去救父,須依娘三件要事,為娘方得放心。”弟兄說:“母親慈命,為兒焉敢不遵!請娘吩咐。”公主娘娘說:“我兒,此去邊關,首記小心仔細為本,軍令森嚴,須防有犯;與敵衝鋒,如若得勝,窮寇勿追,還防回馬兵器;不可私劫賊營,私自開兵;愛惜手下兵丁,勿生暴虐之心,倘遭急難之時,他必舍命為援。此乃行軍保命之大略也。領兵元帥王夫人,彼與我們有通家之誼,今娘將你弟兄麵托於他,無有不照管之理。你二人須要聽他之言,你弟兄萬不可違背了娘今日之言。”二人連聲應喏。公主又喚他起來,同往楊府。

弟兄二人當日隨娘擺駕,往楊府而來。早有家丁傳報府中,佘太君連忙令人大開中堂府門,有王懷女、杜金娥、穆桂英、楊宮主、馬賽英、耿金花、董月娥、楊金花、楊七姐、楊秋菊、它龍女八姐九妹等前來迎接公主,連佘太君也來到銀安殿。公主娘娘一見,歎聲:“妾有何德能,敢勞太君與列位夫人遠迎?”佘太君笑道:“平西王後非是別人,乃國家誥命;況有通家密誼,老身與媳婦們不敢不出來迎接。”當下一同上中堂見禮畢,坐下。佘太君說:“自從娘娘奉旨回鄉,至今幾載,睽違遠地。今日回朝光臨,莫非為著狄王親遭困,知我媳領兵,有言見教否?”公主說道:“一來敬請老太君金安;二來有事相托與王氏夫人。丈夫已被困了,二子又要南征救父,妾再三勸訓,隻是不依。後又私自托包大人薦本隨行南征。他二人年少,嬌生嬌養,未涉風霜,是以妾放心不下。今聞王氏夫人奉旨領兵,這兩個小冤家全仗夫人指點,伏乞扶持,妾之恩感無盡矣。”

佘太君聞言道:“你二位公子,年方十五六就有孝心救父,吾媳自然照管,公主何須過慮!”王氏接言呼聲:“公主娘娘,楊、狄兩臣外交親誼,你二位令公子即妾之孫兒一般,何分彼此?況我孫兒文廣一般年少,就是三關調回眾將全是年少之人。兩位公子乃將門之子,他焉肯坐守家中,不去隨征之理?公主且請放心,所有陣內曆險臨深,妾自留心指點。”公主聞言稱謝。佘太君早已命家人擺上酒宴,公主不好推辭。分賓主坐下,外堂二位公子進內謝了太君與眾夫人,然後與楊文廣三人一同坐下。堂中內外一片歌樂之聲,嫋嫋不絕。

說到樞密使範仲淹領了聖旨,一路饑食渴飲,曆盡風霜,登山涉水,數十天方至三關,乃六郎楊延昭的老營。楊延昭歿後,真宗天子命楊宗保鎮守,北夷屢犯,皆被楊宗保殺敗。後來西遼犯界,楊元帥出敵,被遼將薛德禮化血金鍾所傷。楊宗保歿後,楊文廣年幼,未能受職。前時狄元帥領守數年,征西收錄得二位英雄,一名蕭天鳳,一名苗顯,二人隨同狄元帥征西,立下戰功。班師回朝之日,天子命他二人鎮守此關,俱為總兵之職,代了狄元帥之勞。又有楊延昭帳下後代小英雄同守此關,一名嶽綱,嶽勝之子;一名高明,高懷德之後;楊唐,楊青之後。焦廷貴,焦讚之後;孟定國,孟良之子,但二人已隨征了。三關五員小將皆是武藝超群。

是日聞報範爺到來,大開正門,眾英雄出關迎接,排開香案,接了聖旨。五位英雄請範爺坐下,要行參見之禮。範爺一見說:“列位將軍,這是老夫不敢當的。你們俱是一殿之臣,何必行此大禮?眾將軍此去立功,即王侯之位可至。請坐吧。”眾小將見範爺如此謙讓,俱各大悅。是晚,吩咐設宴伺候,與範大人洗塵。眾位英雄請他上坐,各人然後依次坐下。蕭天鳳手執金杯呼聲:“大人,薄酒不堪恭敬,聊且請用數杯。褻瀆之罪,乞祈寬宥。”範爺說:“各位將軍,那裏話來!老夫深領厚情,銘於五內。但今軍情緊迫,甚於燃眉,明朝眾位即可登程回朝了。”眾人說:“大人吩咐,小將焉有不遵?”範爺喜悅,與英雄開懷吃酒,言談一番,更將二鼓。用過晚膳,收去殘宴。是夜範大人就在帥堂上安歇一宵。次日,五位英雄請安畢,蕭天鳳、嶽綱、高明、楊唐四將一同起程,單剩苗顯總守三關。此日四人一起與範大人出關,苗總兵送至關外數裏,範大人請他回去數次,方才住馬拜別範爺,相辭蕭、嶽、高、楊四位英雄,灑淚而別。不知眾將何日回到汴梁興兵,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王夫人奉旨興師

孫總兵背君投敵

楊門女將有雄名,救解重圍領大兵。

背主總兵投敵國,忠奸異路各分明。

卻說範仲淹與三關眾將,涉水登山,趕趲路途,數十天到了汴京。範爺進朝奏知天子,仁宗帝宣到了眾位英雄,四人即拜見天子,一同俯伏金階。天子一見大悅,降旨加封蕭天鳳為正先鋒,嶽綱為副先鋒,高明、楊唐為左、右翼威武將軍。眾英雄謝過天子洪恩出朝,一同來到天波無佞府,參見過正副元帥。是時,王元帥見眾將俱已齊集,即挑選了五萬精兵,三關眾將調來五萬,共成十萬。擇了吉期,拜辭天子、眾大臣,帶領眾將。是日公主娘娘喚至二子,親自叮嚀一番,然後辭別太君與眾夫人小姐,又往南清宮拜別狄太後娘娘,回歸山西而去。

當下王元帥動身,三聲炮響,大兵啟程。十萬人馬,一幹眾將,浩浩蕩蕩向南進發,日夜行程,一路催趕。有二位先鋒嶽綱、蕭天鳳帶領一萬人馬為前隊,逢山開路,遇水搭橋。一連走了十餘天,過了荊州,將到襄陽城。王元帥忽然想起:“劉慶、張忠爬山取救,被孫振所擒,收下南牢。前日聖上已差官去拿孫振回朝,並放回二將隨征。想聖旨行程未必有行軍趕路之速,不若命人到襄陽,放了二將同征,免他回朝跋涉,二將又早得心安,路途且又慣熟,有何不可?”即喚副先鋒嶽綱、行軍都統高明二將領令一支,速往襄陽而去,限期三天要到,違令者斬首。二將得令,帶了健卒五十名,不分日夜行程,趕往襄陽。

先說孫振自從把劉慶、張忠二人囚禁了,毀他求救本章,差了心腹家人上汴梁約嶽丈行事。他日日聽候回音,豈知一去兩個多月,並不見家人回來。正在十分納悶,忽一天隻見家人報說外麵有一人,口稱從汴梁而來,乃馮太尉家人,說有機密事要見老爺。孫振聞言,不見自己家人回來,反是嶽丈差人有話,心下猜疑,不覺著忙,令他進來。不一會,隻見家人帶到一人,一見即下跪叩頭。孫振說:“起來,你家老爺有何機密事要見?”那人說:“小人奉了太尉之命,日夜趕路到來,有書一封,上呈觀覽。求老爺照書行事,即速可為,不然欽差大人一到,悔恨已遲。”

孫振聽了,心亂如麻,急拆書一看,嚇得魂飛天外,說:“不好了!我隻望報前仇,豈知反害了自己!已累及嶽丈,如何是好?可恨楊文廣這小賊及包黑子如此厲害。嶽丈已被禁天牢,若非他有書通知,本官險些落於虎口。如今若不投南蠻,再無別處可存身了。罷了!定然要依嶽丈來書投降了南蠻,保了家口,逃脫此難。事不宜遲,我也不回書了,拜上你家老爺說,本官照書行事,倘脫逃出,必設計救嶽丈脫離牢籠。”馮家人領命,即時叩別去了。

孫振吩咐家丁,即速備馬應用。急進內房中對妻子說知,打點金寶細軟之物。正要上馬,忽然想起一事,說:“我仇未報,反害得有家難保,有國難存。如今現囚禁著張忠、劉慶二人,不若殺了他,帶著他首級去南蠻王處獻功,一見自然收錄,以雪心頭之恨。”想罷,吩咐家丁往城外伺候,即忙升帳,傳刀斧手提劉慶、張忠二人捆綁在轅門斬首。正在押出二將,隻見府門外來了數十個軍兵,飛跑撞入帥府,呼喝而來,猶如凶神惡煞。孫振嚇得麵如土色,暗說:“不好了!朝廷差人來拿我的。”連忙離了位,往內而走。隨後出城,早見家人備了馬匹,孫振一見馬匹,猶如得了珍寶一般,連忙跨上,離了城廂,一程跑出西城趕上家口,保護飛奔而去。

先說這闖入帥府的人,乃是嶽綱、高明帶了五十名軍兵,奉了王元帥之命,前來調取張忠、劉慶同去隨征。隻因二位小將軍限期三日要緊回複軍令,二人年少英雄,性子急,奔到了帥府,不著人通知,直闖進大堂。孫振心虛,隻道朝廷來拿他,嚇得魂不附體,那裏還顧殺害別人?隻往後城逃走。嶽綱二人來得快速,不然遲些,劉慶、張忠二人頭已落下。此乃二人未曾被害,皆是天子福庇,不該失此二員忠勇之將。

嶽綱、高明一進了帥堂,喝聲:“你等快些喚孫振出來,有緊要事與他說!”這些衙役等早見孫振已命人提出劉、張二人,所以刀斧手俱在帥堂伺候。此時孫振往後西門逃走,眾人尚然不知,隻道老爺退進後堂去,眾衙役便說:“二位老爺是哪裏來的?有甚公事,請說明白,好進去回話。”嶽綱、高明喝聲:“胡說!我們軍情緊急,焉有長篇話說!快快喚出你們狗官來,問他有多大官兒,誤了我的軍情?”眾衙役見二人口氣甚大,想必是有些來曆,不敢言論,連忙進內。隻見後堂悄悄肅靜,並無一人。樓外房中找尋了一會,不但老爺不見,連夫人、侍女俱無。這差人隻得出來向二人說:“老爺方才進內,此刻不知往何處去了。”二人聞言大怒,喝聲:“胡說!你本官出門,難道你們不知?”正說間,隻見轅門口遠遠捆綁著二人,有四個劊子手守著在此。忙問:“這是何人?”差人回說:“這就是狄元帥手下劉慶、張忠二將,隻因臨陣私逃到此,被我家老爺拿到,今日奉令開刀。”嶽綱、高明聽了嗟歎一聲,大罵:“狠心孫賊!我們若來遲一步,二人性命休矣。”忙命兵丁解了繩索。但這些刀斧手、衙役見二位相貌凶惡,口出大言,又見本官逃去,不知為著何故,誰敢攔阻?正是蛇無頭而不行,鳥無翅而難飛,眾人竟一個個走盡了。

當時張忠、劉慶在轅門得放了綁,一程來至大堂,欲尋孫振廝鬧。一見了嶽綱、高明二人,方知他們前來搭救,但不知其詳。二人見問,一一說明,劉、張大喜,叩謝道:“不是二位早來一刻,已被奸臣所害。我亦不待欽差到來拿他,且扭鎖這奸臣回朝,親自殺剮,方消此恨。”嶽綱說:“二位將軍不必了。早間眾衙役說他已逃去,但朝廷欽差不日就到,他焉能逃脫?況我二人奉令來接二位同去隨征,因你路途熟悉,如若二位一去朝中,往返二十多天,行軍救困急於燃眉,如何是好?不如我們不理這奸臣,待欽差去拿。我等同去,快快催兵,解了狄千歲之圍,有何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