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天涯陌路(3 / 3)

來到這裏的一個月之後,她無事可做,去他的書房找書看,她還是喜歡那本《聖經》,打開那本《聖經》,書裏夾著一張紙片,她好奇打開,上麵密密麻麻繡著很多字。她看到那紙上的字,頓時愣在了那裏。

這一晚,思雨對林子俊極其地溫柔,不同以往的冷淡。她煮了紅豆粥給他,林子俊一下喝了幾大碗。她拿走了他的配槍,想要一槍打死她。

那張紙上是軍閥所要鏟除之人的名單,名單上有她兩個熟悉的名字,時任遠,伊子軒,那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一個是她的生父,一個是陪伴她成長的男子。

原來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父親的死,伊子軒的死都是他的安排。他將這一切都做得像是意外。

思雨終於鼓起了勇氣扣動了扳機,然而這是一把沒有子彈的槍,她殺不了他。她放下了槍,

轉身想要逃離這個房間,她聽見他的聲音,冷冷地說:“你逃不掉的。”

她回身去看他,他的臉那樣凝重,她以為自己安排得很好卻終究被看穿了。

“你為什麼這樣對我?”一字一字像是要噴出火來。

她的聲音卻出奇的鎮定:“你早就知道原因,何必問我。”

她終究還是知道了一切,他掩飾得那樣辛苦。

林子俊的聲音顫抖著,那樣清楚,“你別逼我殺你。”

思雨輕蔑地笑著,“死了,我就能和他相聚。”她寧願去死,也不願呆在他的身邊。

他掐住她的脖子,聲音冰冷,“既然這樣,那我成全你。”他用盡了力氣仿佛要將她整個人捏成一團粉末,她快要窒息,臉上卻是那樣的雲淡風輕。他徹底得絕望了,她連求饒也不願。他突然放開了手,聲音中帶著請求,“如果你求我,我會原諒你。”

而她的聲音透著絕望,“殺了我吧,我死也不會求你。”

一字一句,如同烙鐵,刻在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他對她那樣的好,即使知道她拿了槍要殺他,他也沒有動過,想著,死在她手上也是幸福的,而她寧願死,也不要見到他。

於是,他成全她,“來人,安思雨偷取軍事文件,交給侍從官處理。”

思雨任由他們帶著她離開,他想過,隻要她看他一眼,他就會心軟,而她竟然那樣決絕。他痛苦地握拳,一拳一拳打在落地玻璃窗上,窗玻璃碎了一地,鮮血滲出,而他竟隻是麻木。

侍從官小心地問:“少將,思雨小姐要怎麼處理?”

他喊得歇斯底裏,“按軍法處理。”

侍從官不敢再問,壓著安思雨退了出去,門被無聲的關上,他靠在門上慢慢蹲了下去。

思雨第一次來到審訊房,原來竟是這般景象,每一間牢房都透著冰冷的氣息,其中的一間牢房裏,關著雲藝閣的劉叔,他的身體早已血肉模糊,仿佛是一攤爛肉。

若蘭蜷縮著坐在牢房的一角,她知道接下來會是極痛苦的折磨,她隻想著,很快就能去找子軒了,心裏倒是出奇的平靜。

牢房的門突然地打開,幾個憲兵粗魯地抓著她,將她帶到了刑房。刑房的一頭坐著侍從官,他的臉上透著不忍,輕輕地說,“我跟了林督統五年,南征北戰,無論到哪裏,他都會去找一個名叫安思雨的女子,幾年裏,我們找了上萬個名叫安思雨的女子,卻沒有一個是他等待的。終於有一天,他找到了你,那一天,他興奮地對我們說,他找到了他的思雨,他真是愛你的。”

這一番話並沒有觸動她,因為心早已死了。

牆上掛著一套套刑具,一件件透著死亡的氣息,她被釘在板上,鞭子抽在她單薄的身體上,每抽一鞭白色的內衣上都會出現一條血印,她從沒有體會過那樣的痛,緊咬著的嘴唇都滲出了血,她的腦海中想著西嶽遭受的苦,原來,西嶽也曾經那樣的痛過,能感受她的痛,也是幸福的。每一寸肌膚仿佛都不屬於自己。

軍官都抽得累了,她卻不發一言,終於暈厥過去,侍從官不忍心這樣看著她,離開了牢房,走前吩咐著,“不要讓她太痛苦。”

思雨被一桶水澆醒,冷意襲來,睜開眼睛,仍舊在刑房中,她悲傷地想,離死亡還有多遠呢?

她被放了下來,然後被人拖著扔進了牢房,那些刑具都還沒有一一在她身上用過,為什麼放她回去呢?

早就聽過那些酷刑,她所在的醉仙樓曾有樂師潛伏在平洲府套取機密,被抓進去後,剝掉了十個指甲,痛不欲生。當時聽到時,心底一陣作嘔,如今是自己要麵對這一切,卻隻有麻木。

原來,當一個人絕望的時候,連疼痛都變得麻木了,她隻想快點死去。地上冰冷,牆壁的縫隙中透著一絲絲的光亮,她知道天亮了。可是她還在這個黑暗的世界,她使勁全力將頭重重地敲在牆上,一下,又一下,鮮血滲出,每敲一下,她都會想,自己距離死亡還有多久呢?

可是敲到最後,連自己都筋疲力盡,疼痛讓她失去了意識,她突然覺得最後一下敲在了軟軟的東西上,睜開眼睛才發現那是一隻手掌。她抬頭望著他,眼中露出哀求和絕望。

林子俊感受到的身體在發抖,他到底不忍心讓她痛苦,因為這樣,他會更痛,如果她真的死了,他會永遠在痛苦中無法抽離。

林子俊抱起她,她的身體那樣輕,整個人的身上透著一股血腥的味道。

“思雨,你不要睡,你看看我。”他的聲音滿是乞求。

而她疼得幾乎發不出聲音,昏昏沉沉地吐出幾個字:“南平,我要去南平。”

他仿佛是看到了希望,“好好,我帶你去南平,等你好了,我們就去南平。”

軍醫為思雨治療了整整一晚,每一個傷口都細細地擦了藥粉,然後再小心地包紮,她的身上竟沒有完好的皮膚,她疼得歎息著,他心痛地按著她,好讓軍醫給她上藥,傷口中有皮鞭的皮屑,要一點點拿出,鑷子時常會夾到她的皮肉,他覺得自己的皮膚都被扯開,那樣的疼。上好藥,軍醫給她注射了止痛劑,感歎著說,“這樣的傷,怕是要痛死了。”

思雨在睡夢中,感受到疼痛已經漸漸消失,她夢到了伊子軒,他彈奏著古琴,琴身悠揚纏綿。

思雨身上的傷,治了一個冬天才治好,傷口都結了疤,每一天,林子俊都來看她,她隻是愣愣地望著窗外,有時候會在陽台上站上一天。他害怕她跳樓,便叫人在陽台裝上了鐵柵欄。

他們靠得那樣近,卻終於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