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3)

丁楠剛走出大學校門,23歲,正是活色生香的年齡。

丁楠從小城來,但她從不懷疑自己能在省城找到一份工作,不是因為年輕,而是她相信自己。可是,她東奔西跑了兩個月,參加了26次大大小小企業的考核、麵試,至今仍然沒有看到一點兒希望。不過,她不氣餒,她相信希望就在尋找和等待中,就像她老家春天裏的竹筍兒,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從地皮裏或者岩石縫間蹦出來。

現在正值下午。她就在這個下午走進了一家外資公司的大廳,開始再次等待主考官的召見。在她之前,這裏已經聚集了幾十個應聘者,她打量了一下,信心倍增,怎麼也覺得自己是這撥人裏出類拔萃的一個,因此,也應是最能打動和征服主考官的人。這一點,她還能從這些應聘者向她聚焦過來的目光裏得到一種印證。於是,她找了一個空位,挨著玻璃窗坐下,用一種極其悠閑的目光,開始觀望大街。大街上,路人行色匆匆,但個個臉上似乎都喜氣洋洋,且此時的陽光也很乖巧,或從樓頂或從樹葉間鑽出來,把每一張臉都撫摸得燦爛起來。這也是個好兆頭。丁楠仿佛覺得這是她兩個月來,第一次感到省城裏也有陽光,而且還這麼真實,這麼多情。於是,她的頭又歪了,眼神更加專注地看陽光和陽光下的人……

丁楠喜歡歪著頭看人。隻要坐下來,對麵有人,她就會很自然地擺出這副姿態。丁楠是個美人坯子,身材讓鬼都著魔,但最美的還是她的一雙眼睛。圓圓溜溜且漆黑如墨,本已生動有餘,可眼角又偏向上挑起,不經意中,又平添幾份女性的純粹。不過,這雙眼睛看人時,立即會眯起來,像陽光下的鏡片,濃縮出火辣辣的光,盡顯嫵媚和妖嬈。因此,她的同學都說,丁楠的這眼睛,這姿態,是專為男人們生的。也有同學不加掩飾,說得直接,丁楠是裝出來的純情,是毒酒和鴉片,男人沾上了,就會飄飄然,就會昏昏醉……丁楠從不辯解,因為她知道自己沒有裝。沒有裝,為什麼要辯解?嘴巴長在別人的頭上,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反正,丁楠不理會。

但讓丁楠感到驕傲的是,她已經有了四次戀愛經曆。因為,在她看來,女人沒有人愛,是一件羞恥的事情。不過,丁楠說,四次戀愛,讓她驕傲,卻不讓她快樂。

第一次戀愛,她正在讀高三。嚴格地說,愛情萌芽在高三,結束在大二。那時,丁楠還在縣城。那是一個又偏遠又古老的地方。偏遠說的是路程。從縣城出發,趕往管轄這個縣的東化城就有300多公裏,且全是山路,汽車跑得順當時,也隻能是朝發夕至,因此,這裏的老百姓走出縣城,逛過東化市的人就不多;古老說的是這裏的曆史。這個縣城有多老,無人查考,因為這個地方從來沒出過名人,也不曾有文人騷客打馬經過,留下隻言片語,但縣城裏至今還有十幾條青石鋪成且被腳板蹂躪得凹凸不平的馬路,足可以證明它是一個飽經滄桑的“老人”。不過,這一切都無所謂,青石板路的縫隙裏也能冒出愛情。一個叫石頭的毛頭小子,就是在這個縣城裏,悄悄地塞給丁楠一封情書。

石頭低丁楠一個年級,讀高二。但石頭是學校裏的名人,流行歌哼得字正腔圓,籃球打得風生水起,談起金庸的小說,更是口若懸河,有板有眼。因此,石頭很有分量,屁股後總顛顛地跟著一群女生。

丁楠從不跟著他瘋跑,但石頭卻把情書塞給了丁楠。

丁楠醉過,醉了就讓石頭牽了她的手。

石頭也吻過一次丁楠。那種吻,是蜻蜓點水式的。初戀的人都這樣,他們有著很強的吻的衝動,卻不懂吻,嘴唇和嘴唇便難得交融。那天是個夜晚,那天丁楠接到了大學通知書。丁楠考得不好,隻是被東化大學錄取。但畢竟也是件喜事,丁楠便把石頭約出來,讓他來分享她的快樂。那夜月色姣好,明亮如水,兩人站在郊外的一片翠綠翠綠的草叢裏,聽小蟲如詩如歌的叫聲,心便激蕩起來。她勾著頭,幽幽地說,石頭你怎麼不說話?石頭說,我不再唱歌,不再打球,不再說金庸,一年後,我們在東化大學見。她抬起頭,又望著他說,誰要你說這了?石頭就看見她眯起來的眼睛裏有了兩束火辣辣的光,他便有了些迷亂,猛地衝上去,像野豹一樣地箍住了她。

山裏有野豹,野豹逮住了山雞,就是這副樣子。

不過,石頭是隻溫柔的野豹,他箍住丁楠後,嘴片子就在她臉上開始茫然而小心地尋找起什麼來。丁楠扭扭捏捏、半推半就地把嘴唇迎了上來……後來,空曠的草坪上就有了一聲並不嘹亮,也不清脆的響聲。這是初吻的聲音……

那個時刻,丁楠有些醉了,天旋地轉,她覺得自己的心在燃燒,劈劈啪啪的響聲都聽得真切。她希望他還有進一步的動作,但他沒有,倒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站在老師的麵前,靦腆而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