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截然不同的啟始與告終(1 / 3)

少女戰爭(江雨朵)

我殺了人。

有誰能來救我。

斬斷時間的星軌,讓一切到此為止。

如果這裏是噩夢,拜托你——

讓我蘇醒。

“假期一下子就結束了。”

冬日的殘韻還未曾消散,從窗口望出去,樹枝依舊光禿禿。食之無味地扒著碗內的粥,裏香說著自己也知道隻是玩笑的話:“呐,所謂的寒假,難道不是整個冬天,都可以趴在被窩裏的意思嗎?”

“你的腦袋裏長包了嗎?”

即使是玩笑也要吐槽,正是良貞最令她討厭的特質。裏香狠狠地瞪視良貞,後者卻渾若無事地背起籃球。

“老爸老媽,我走了哦。”

簡直就是目中無人!

裏香想著,好歹也要和我打一聲招呼嘛。

後者卻像深諳她心事般,自門廊處轉頭揚唇,悻悻說道:“你等五百年以後吧!小、香。”

“什麼?!”裏香雙手撐桌,一下子跳起來,“不許那樣叫我!”

“每天早上都這麼吵。”戴著眼鏡的一家之主躲在報紙後抱怨,“真不懂當初怎麼會生出雙胞胎啊。”

沒錯。

裏香與良貞,是少見的龍鳳胎。

無論體型的纖細度、還是臉孔與手掌的比例,全部一模一樣。雖然有性別的差異,但也許是男孩子發育較晚,而青春期還沒有盛大地降臨。直到升上高中以前,二人都像一對陶胚娃娃,一模一樣,時不時,令初次見麵的人大驚小怪一番。

“還好現在不在一個學校。終於擺托了那個煩人的家夥!”半路上,與約好一起上學的好友小慧彙合,裏香嘮嘮叨叨地抱怨。

“可是我好羨慕呢。”提起這個,小慧就雙手交握在胸口,一副小花亂開的架勢,“有兄弟姐妹的人不知多惹人羨慕。更別說還是雙胞胎!人家也好想要嘛!”

“這樣啊……”裏香皺著眉,勉強想象了一下,“如果良貞是女孩子的話……”說不定會有不錯的效果呢。

“才不呢。”小慧馬上又換出另一副態度。卷卷的馬尾在腦後拂動,娃娃臉上一張小嘴嘟得高高的,“姐妹又另當別論!一定馬上就會被拿來比較。不是都說,雙胞胎中,有一個會比另一個聰明嗎?”

“唔……好像是有人這麼說。”

“但不會有人拿你和哥哥比吧!”小慧找到證據般單手叉腰,另一手呈八字形向前戳點。

“這個……”雖然令人沮喪,但那是因為良貞和她一樣笨吧。

“被我說中了吧!”來不及破壞小慧的美好想象,對方已經一臉高興地繞到其他話題上了。

……

小慧的全名其實是叫林慧姍,但不知為什麼,比起“小姍”這樣的昵稱,大家就是會叫她小慧。

也許是因為高明月從一開始就那樣叫她吧。

裏香升上這家高中後,才認識的小慧。因為是從完全不同的學區考過來,起初還擔心會交不到朋友,結果在開學典禮上,就被坐在後麵椅子上,一頭卷毛、看起來神經大條、總是笑嘻嘻的小慧搭訕了。

小慧說話時,有點含混不清,但因為是個美女,所以不會被人嘲笑,更何況,還有青梅竹馬的高明月隨時保護在側。

明月也是女生,但個子又高,腿又長,還被稱為籃球隊的希望之光,不過臉孔有點凶巴巴,像個大姐頭。

“好久不見——親愛的!”

教室的門一推開,小慧就向坐在桌邊衝她揮手的明月抱了過去。

“你這個笨蛋女人!我正在吃早餐啊!”

一手推開像聖伯納犬般的友人,明月慌張拍打掉落在身上的煎餅渣。而戴著大眼鏡被二人的光輝遮掩而變得像吉娃娃般不起眼的另一位友人,則趁勢抬頭與裏香打起招呼。

“寒假過得怎麼樣?”

“提起寒假,就想起寒假作業了。”突然放棄了打鬧,高明月一本正經地轉過臉,十指一扣,接著猛烈搖晃起眼鏡少女的雙肩,“荀竹!快點把數學作業拿出來。”

“什麼?難道這就是你來找我的目的?”

裏香也心虛地雙掌合十,“拜托啦。至少,對一對答案吧。”

“你的化學那麼好,為什麼物理和數學卻會一塌糊塗?”甩出作業簿,接受著友人們金光閃爍的膜拜,理科全能的荀竹露出一副難以理解的神態。

“因為化學很有趣啊。藍的、紅的,一起注入,產生反應,不覺得很神奇嗎?”裏香的夢想就是將來當個藥劑師。

“那物理實驗也很神奇啊。”為什麼把實驗全推給她做?

“反正我就是不懂物理啦!”輕易感染小慧強調式的說話口吻,裏香也以口頭語加重反駁。

“荀竹是才女,所以不會了解啦。在她眼中,全部功課都沒有區別!”明月就著反身跨坐在椅子上的姿勢,豪邁地抄著作業。

“哦?”單手托腮,緩緩撩起中分的長發,個子矮小,滿臉雀斑還戴著大眼鏡的少女,斜眼睥睨著友人,“是因為裏香我才會勸告。如果是你……我根本早就放棄了。”

“嘖。你這毒舌女。反正你是頭腦派,我是體能派。”不拘小節的明月絲毫不以為忤,在二人麵前反轉鉛筆,蹭地劃下一條白線,“這就是我們之間的意識鴻壑啊。”

“哦哦哦哦好淺的鴻壑。”

“這就是英吉利海峽嗎?”

四個人鬧成一團的時候,坐在前麵的男生,快速轉頭提醒:“噓。老師過來了。”

“高明月你是這個班的嗎?”想躲已經來不及了,頭發呈地中海式日漸稀薄的中年男子,挺著西裝也無法掩飾微突的小腹,正從門口探進頭來,作勢瞪目。

“不論三班還是四班,都是英華學園的同學啊。”明月假笑著聳肩。

“哦。那麼無論是學生會長,還是籃球隊長,好歹也是學部的委員啊。你給我快去參加會議!沒聽到校內廣播嗎?”

在年級老師的提拎下,明月乖乖溜出,在門口又後退一步,扒著門框,向裏香她們笑眯眯地比出V字手勢,“中午一起吃飯喲!”

“你們幾個,”已經一腳邁出的羅老師,借勢回頭,“既然這麼喜歡高明月,就友情幫忙,去領新的器材再送到活動教室!”

“什麼?”裏香和小慧一並發出慘叫。回頭一瞧,荀竹早就捂著耳朵低頭埋首於課本中,一邊默念:什麼也沒聽見、我什麼也沒聽見。

“沒辦法。被抓到了。”

裏香可不敢不聽老師的話。羅老師不但是籃球隊的指導老師,還教著她們兩個班的數學。一旦麵對自己功課弱項的任課老師,裏香就變得氣短。

“這下明月可高興了。”把領來的新物資放在小推車裏,小慧一邊說,一邊衝著朝陽伸了個懶腰。

“新籃球和軟墊。”裏香也笑,“一個學期馬上又會變得破破爛爛了。”

“消耗品嘛,殘破也是正常啊。”

早上還沒有進入正常上課的時段,操場上空落落的。幾乎所有人都在教室裏等待開學典禮。隻有各司其職的委員長們,偶爾匆匆跑過身畔。

“還是覺得冷。”小慧縮了下脖子。

“一冷就好想吃紅薯。”裏香也以共鳴回應。

兩個人商議著中午的午餐,一邊走過學校的丁香樹。裏香下意識地抬頭,在薄雲淡淡的藍天映襯下,竟然看到枝上結出的小小花苞。

“哎,有花苞。”

“哪裏哪裏?”

“喏。”

“好奇怪哦,現在又沒到丁香開花的時候。”

“不過也隻有一簇呢。”裏香抬頭檢查,在葉子也幾乎都沒長齊的樹幹上,真的隻有一處骨節,長出小小的花苞。

“也許是哪裏突然吹來的暖流吧。不管怎麼說,也是春天嗎?”

裏香偷偷想,也許是因為有鳳秀在照顧丁香樹吧。不過因為這是裏香的秘密,就算是麵對大大咧咧的小慧,裏香也很怕被看穿。

幾乎一入學,就注意到了園藝社的社長程鳳秀。和從外校考進來的裏香不同,荀竹也好,程鳳秀也好,不少優等生都是從學園的初中部,直接獲得了免試資格,直升進入本校高中。

提起程鳳秀,是英華學園的風雲人物之一。

從初中時代,就在學校建立了新園藝社,一直也是優等生,又是美少年,不但在學生間非常有人氣。聽說因為和校長有淵源,連老師也對他禮讓三分呢。

據荀竹的小道消息聲稱,今年高三的學長們一畢業,程鳳秀就是接下來的會長人選。

不過,不管是聰明,還是對植物有愛心,都不是裏香會注意到他的理由,一定要說為什麼的話,少年那澄澈中帶著隱隱微青的瞳孔,一頭柔軟得不可思議的褐色短發以及不論何時,都洋溢周身的溫潤氣質,才是令裏香沒辦法不去在意的地方吧。

說穿了,果然還是因為對方是優雅美少年。不過鑒於競爭者太多,裏香也隻敢停留在暗戀階段。

“快走吧,磨磨蹭蹭下去,又要被老師念了。”小慧加快步速,一邊笑著回頭。

位於中廊往下的地方,要經過一處坡度淺長的石階,小慧隻顧回頭與裏香說笑,不注意卻磕碰到了正往上行來的少女肩膀。

“好痛!”

兩個人幾乎同時出聲。

裏香伸手要扶的時候,小慧已經單手扶欄穩住了身體。

“好像扭到腳了。”小慧踮起腳尖,試著活動了幾下。

“你就是因為總是馬馬虎虎的,才會有那麼多傷口!”明明是個美人,結果卻有好多細小的傷疤。看著小慧馬上又不在乎嘿嘿傻笑起來的樣子,裏香露出了真拿你沒辦法的臉色。

“怎麼了?”

站在構造以有缺口的圓環為圖樣,以此螺旋遞進的上層台階處,有人從那裏探出半身,向位於中心的少女們俯望。

橘子頭的少年從說話者背後搶先探眼,“一年級的小鬼。”接著提高音量,“喂!走路要注意。”

“你、你說誰是小鬼啊?再說你自己也是一年級吧!”完全不擅長與男孩子們打招呼的裏香,之所以會麵紅耳赤地回話,全是因為開著幼稚玩笑的橘子頭,是她最喜歡的鳳秀的好友,而正以溫潤視線向這裏望來,一手扶著石階的校服少年,則是鳳秀本尊。

一見到程鳳秀,裏香就緊張起來。

學校沒有硬性規定要穿校服,但幾乎在學校碰到他時,少年總是穿著標誌般的紫藍色西裝搭配白襯衫與藍色領帶。沒有其他同齡的男生,可以像鳳秀這樣,把西式校服穿扮得如此出色。

“喂喂,你們兩個,撞到人,也不懂道歉,現在的女孩子啊。”橘子頭已經擅做主張,輕輕一躍就從上方那裏靈敏地跳下。

在鳳秀麵前,被人這樣責備,裏香的臉都紅了。小慧可憐兮兮地活動著腳腕,“我也有被撞啊……”

在兩個體型已經很纖瘦的少女腳邊,踉蹌跌倒的另一位少女,從站著的姿勢俯望過去,感覺更像隻小貓一般。

黑色的長發辮成辮子垂過了腰側,被鳳秀迭聲問著有沒有事才抬起來的臉孔,羸弱蒼白。隻有恍若玄潭的眼眸格外深濃,散發出強烈不可思議的風味。

“墨玉同學,可以起來了嗎?”

裏香呆呆站著的工夫,鳳秀已經扶起了那位少女,又半蹲在她身前。幫忙拍打塵土,一邊輕不可聞地歎氣。

明明沒有受到鳳秀的斥責,裏香卻突如其來地感到了羞恥。那個雖然看到了自己,卻沒有做任何停留的眼神,也令裏香有些小小的難過。

“又不是我故意去撞她……”小慧扁扁嘴,還是拉起裏香的手,“走了啦。”

“嗯……”

不知道鳳秀會怎麼看自己,一想到這兒,裏香就覺得好憂鬱。最令人氣餒的是,很可能,鳳秀從來就沒有注意到她。

“剛才那個女生……”小慧邊走邊說,“不就是我們班的嗎?”

“嗯。”

“和你一樣,姓很奇怪的那個,叫墨玉。唉。想不到,程同學會認識她呢。”

“是啊。”裏香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無論是哪裏的班級,都會有荀竹這種貌不驚人但頭腦聰慧性格頑固、被男生認為不好惹卻又暗自欽佩的才女;也有慧姍這種外貌嬌豔但個性迷糊一正一負相互扯平的搞笑類型;加上容貌比不上慧姍、運動比不過明月、才智當然也不敵荀竹,但指數平均、看起來就是普通的裏香,變成了隨處可見的小團體。

一起吃飯、相互約好在車站見麵,一起上下學,路過街心的小公園,還會像小學生一樣跑去玩滑梯。每一天也是些平常小事,一走入人群、立刻湮沒不見。

然而也有,不管在哪裏,都會格格不入的特異類型。

“刷——”

門被推開。

適才在中庭,與裏香等人相撞的墨玉,低垂著頭,沒有向任何人招呼就直接走向自己的座位。

“還好老師不在。”小慧沒什麼心眼地說著。

“嗯。”荀竹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注意力還是集中在她與裏香麵前的那張地圖。

“呐、呐,黑龍潭就是在這個位置。”

滿意地用鉛筆畫了個小圈,荀竹向對座笑道:“還好,這次的地方,距離不是太遠。”

裏香隻是探頭瞄了眼,就頭大起來。

“坐車也要好幾個小時吧。”真不懂,學校為什麼要有秋遊啦、春遊啦一類的活動?

“隻要不上課,難道不是這樣更好嗎?”

不知自何處冒出來的明月,雙腳開開地蹲在地上仰頭。

還來不及責怪你怎麼又跑過來了,裏香先聽到男同學的笑聲。

“不行啦。”輕浮的聲音說著,“這裏可不是你的座位哦。烏漆抹黑的怪物的位置,大概是在教室後麵的壁櫥裏吧。”

裏香皺起眉。所以她才和良貞處不來,因為這個年紀的男生,除了鳳秀例外,怎麼看起來全都幼稚得還像初中生,甚至是小學生啊?

明月回頭,就看到瘦瘦小小的少女,低頭站在座位旁,略略有些茫然的瞳孔,大而烏黑,身邊並沒有人為她解圍。

“喂!”

不明白怎麼回事,但明月已經先吼了出來。

不敢惹這位籃球隊的大姐頭,適才還嬉皮笑臉的男生已經收起油滑的腔調,慌張張地擺手。

“這可是我的位子啦。”

“對哦,開學新換了座位,她來晚了不知道吧。”小慧說。

“好吵啊。”荀竹合起地圖,臉上忽然冒出小小的顆粒,“裏香、裏香!”

“唉唉?又來了嗎?”裏香來不及管後麵的閑事,連忙探過身體把荀竹的書包拉出來,熟練地找到藥片,塞到她嘴裏。

荀竹有著嚴重的過敏症,作為好友又擔任衛生幹部的裏香,最了解她的狀況。

“真麻煩誒。”明月也因此收回注意力,“你真是太慘了。”

“少在那裏同情我。”荀竹喝下水,“為我著想,就更要保持我周邊有清潔的空氣呀。”

“她是說讓你快點回你的教室去。”小慧哈哈笑起來。

“可惡哦!”

幾個人打打鬧鬧著,教室裏,當然有五六組、甚至更多這樣的小團體。誰也沒有,或者說無暇注意,綁著黑色發辮的少女,茫然吃力地尋找著空出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

這個世界是魔界。

墨玉從很小的時候,就有這種想法。

最開始的記憶,是媽媽為她套上小小的襪子。現在已經變得記不清的媽媽的臉,在記憶裏也是模糊一團,但那張欠缺五官認知的臉孔上,唯一被記住的,是一直也是微笑著的嘴唇。

“走吧。”

那樣的媽媽,就站在場景虛浮隻有線條的門的那一邊,向著兒時的她招手。要把她帶去哪裏呢。

“你在這裏學鋼琴,要聽老師的話。”

那是一家私人開辦的音樂教室,有很多小朋友,但在墨玉的記憶裏,看不清他們的臉孔,都是平板的隻有嘴形的五官,就像另類的恐怖世界。

沒有圖案和顏色,隻有線條的小孩子們伴隨嬉鬧聲奔跑過身側,五線譜和簡譜倒是異樣清楚。

唯一看不清的,隻是人類。

“媽媽,我不要去那裏!”

“這麼任性的話,學不到東西。”

小孩子的強調,被大人錯誤地誤讀。嗚嗚哭著,但是沒有人了解墨玉心中的想法,就像沒有人能看到另一人眼中的世界。

長大了,就可以變成,能夠說清想法,讓母親了解自己的意願,什麼也可以自行決定的大人吧。

墨玉從不能說清語言的兒時,就有這樣的想法。

但來不及長到足夠大,原本就是單身母親的媽媽,卻因事故離開了她。墨玉再也不用去上音樂教室,也不會有人為她支費任何最基本生活條件之外的費用。

“你那個弟弟的孩子,他自己都沒養過,為什麼要由我們來養啊?”

嬸嬸對將孩子被迫塞入手中的事實,極度不滿。

“你知道養一個孩子要花多少錢。啊?”

每次大人爭吵,伴隨摔打東西的聲音,都讓墨玉膽戰心驚。

“沒辦法啊,因為有親屬所以不能送到孤兒院。你以為我很想養嗎?”

叔叔也對此怨聲載道。

“他從小就隻會給家裏添麻煩。搞大女人的肚子,他卻跑掉了。如今那女的死了,法院把這女孩塞給我們養。難道我們能塞回去嗎?”

本來就不熟悉的親屬,麵目變得更模糊了。

墨玉一個人,總是躲在最最狹小的角落,不敢發出聲音地痛哭。在家裏害怕與討厭她的嬸嬸四目相向,因而養成低頭的習慣,明顯也影響到了她在學校的社交。

對於十來歲的小孩子而言,學校就是社會。

營養不良,個子矮,手腳無力,不會運動,性格陰沉,不愛交談……這樣的墨玉從小學時代,就無法交到真正的朋友。

更大的原因還有……

她害怕人類。

在鄰居麵前,會親切微笑拉著她手的女人,卻在進門之後,馬上換出另一副麵孔。明明一年連內衣都不會為她買一套的叔叔,卻以恩人自居。

在同學麵前,墨玉總是懷抱著極大的羞恥心。

即使偶爾有那種抱持了“全人類都是我的朋友”的類型,邀她去店裏吃蛋糕,她也會因為沒有零用錢,而無奈地拒絕掉,從而變成大家心目中更怪的存在。

就算進入青春期後,依舊瘦小的墨玉漸漸展露出未來的美人胚子的驚人清秀,已經無法改變的舉止和人們的目光,依然將她鎖定成——怪人。

墨玉唯一從別人那裏感受到關懷,就是來自園藝社的名為鳳秀的少年。無論何時走進校園,時常也會看到在陽光下散發著有如朝露通透氣質的少年,微微睞目,帶著潤朗的微笑,傾心照顧溫室裏的花草。

不知為什麼,就隻有這個人的五官特別清晰?

第一次見麵時,就像在一個霧氣彌漫的世界,被突然戴上了看清一切的眼鏡。少女忍不住貼近溫室的玻璃,向內倉惶張望。

注意到她的視線,因此回頭。見她嚇了一跳地退後,少年卻旋即打開開朗的笑顏,“是墨玉同學嗎?你也喜歡植物吧。那就請進來看吧。”

第一次,被同學叫了自己的名字。雖然仔細想想,因為她和鳳秀,一樣是從初中部升上來的,或許有過同班的經曆,被知道名字是再理所當然的事,但一直以來……鮮少有人,會如此溫和地呼喚她。

像戀愛小說裏那樣的情節,也會發生在我的身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