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一場意外的遭遇,至少,比蕭喬想象的,要糟糕許多。
“你覺得是否有什麼需要跟我解釋?”
酒店的休閑咖啡廳,葛應雲選了個偏僻的位置,端坐在蕭喬的對麵,問出自離開風紀和住處的第一句話。
他們麵前,甚至空無一物。
沒有先點咖啡,雖然是很微不足道的細節,但像葛應雲那樣的人,如果忽略了這點細節,可想而知,他問話的內容,必定在他心目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蕭喬的嗓音有些幹澀:“我很抱歉……”
葛應雲打斷她的話:“我不是要聽這些,關於我兒子——蕭喬,你什麼時候跟他認識的?”
蕭喬別過頭去,望向窗外,沉默良久。
葛應雲見她並無意回答,倒也不再追問下去,話鋒一轉:“他現在是大二的學生,有些事,我並不想他涉足過早。”
他的話,綿裏藏針,蕭喬豈會聽不出來。
她終於麵向他,輕輕點了點頭,“我明白。”
葛應雲挑了挑眉,詫異她回答得如此爽快。
站在個人立場,他是相當欣賞蕭喬的,但若是牽涉到了漸爾,就另當別論了。尤其是漸爾這兩年來,逐漸能聽從他的意見,他不想在這個時間段,有影響漸爾行動的人出現……
“我明天就走。”蕭喬說,頓了頓。
葛應雲下意識地想要撈勺子,結果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點咖啡。
關心則亂,他在心底歎了一口氣,望向蕭喬,“我是這樣一個惡劣的老板嗎?”
“但你是個惡劣的父親。”蕭喬回答。
葛應雲自嘲地開口:“連這也被你看出來了?”
“不。”難得看到他懊惱的模樣,一時間,還真有些不適應。
“或者,你覺得我很失敗?”葛應雲繼續追問。
“也不。看得出來,你很愛他們。”蕭喬誠心回答,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話,“風紀和也很在乎你。”
葛應雲驚訝地看她。
“會成功的,別灰心。”她送他最後一句話,不想再將話題深入下去。
越深入,就有越多的蛛絲馬跡。
她不想葛應雲發現北海的存在。
葛應雲在與她談話之後,匆匆離去。
蕭喬知他放心不下風紀和。
她坐在遠處,托腮癡癡地凝望窗外的風景。
說是看,倒不如說在發呆。
光潔的玻璃中,突然出現了自己的名字。
蕭喬一愣,轉頭看去,見一名服務生拿著紙板,站在她身後的方向。
她揮手示意,服務生走過來,“是蕭喬小姐?”
“是。”她瞥了一眼紙板上自己的名字。
“這是總機接到的電話。”服務生訓練有素地回答,遞過來一張紙條,“是位女士,姓風,她說有很要緊的事找您。”
蕭喬低頭看那一行號碼,很快猜到了是誰。
可是風紀和為什麼要找她?
理智一點,選擇保護自己,就應該不予理會,但蕭喬沒有做到。
她選擇回自己的房間,撥通了風紀和留下的號碼。
很快接通,她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我是蕭喬。”
那邊傳來風紀和急切緊迫的聲音:“漸爾跟來了。”
“跟來?”蕭喬的思維遲鈍了十秒,終於意識到風紀和在說什麼,她的聲音抖起來,“什麼時候?”
“大概一個小時前。”風紀和的語氣是緊張的,“我攔不住,蕭小姐,拜托你,千萬不要讓他和應雲起衝突……”
蕭喬已聽不清風紀和在說什麼了,她的腦袋一片空白,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跳起來,手忙腳亂地打包行李,衝向房門,用力拉開——
“你想去哪兒?”
門口,直直堵著一個人,一動不動地看她。
蕭喬踉蹌地倒退回來。
門被狠狠地關上,發出一聲悶響,而後被落鎖。
蕭喬盯著一步步走過來的人,結結巴巴地開口:“你跟蹤我?”
“準確地說,是跟蹤你們兩個。”風漸爾大步上前,撈起蕭喬,一把扔在房間中的長椅上,在她想要坐起來之前,屈膝抵住了椅子,將她困住,再擒住她的右手腕,終於有了下文,“蕭喬,你騙了我。”
手被他握得死緊,很痛,蕭喬死硬地咬牙,堅持不哼出聲來,同時悄悄將左手緊握成拳縮在身後。
“你一向是以玩弄別人感情為樂的?”風漸爾一把將她拉起,鎖在胸前,與她視線相對,“在我之後,你跟你的未婚夫雙宿雙飛,現在,又輪到我爸爸了?”
眼瞳映入一張記憶深刻的麵龐,那樣的眉眼,多少次出現在自己的夢中,如今近在咫尺,卻又陌生遙遠。
他心懷芥蒂,所以說話口不擇言。
蕭喬的心被刺傷,“我在你心中,就是那樣一個人?”
風漸爾以為自己看錯,否則,怎會在她眼底瞧見深深的悲哀?
他幾乎要心軟下去,可過往的記憶又提醒他,同樣的謊言,絕對不能相信第二次。
“那你是怎樣的一個人?”急於報複的快感,他說得更加輕佻,“第二次見麵,你不就與我上床了?現在,你更有比較了,父子兩個,你是否很有成就感,或者——”
他突然打住話,因為蕭喬的眼底,慢慢有水霧聚集,彙成一片,再一點點地從眼角溢出,順著臉頰,蜿蜒而下。
他伸手,接住了第一滴淚珠,而後是第二滴,第三滴……
“放開!”蕭喬的語氣是冰冷的。
風漸爾將她的手腕攫得更緊。
蕭喬不顧一切地掙紮起來,甚至沒有意識到已用上了之前一直刻意隱藏的左手。她用力地去掰風漸爾的手,甚至不顧忌是否會因這樣的用力而傷了自己。
見她的指尖已開始泛紅,有幾根指頭的指甲也開始崩裂,她卻渾然不覺,隻是一徑地想要擺脫他。風漸爾果斷地抓住她的左手,指腹卻在無意間摩擦到了不屬於她肌膚的東西。
五指微張,露出他手心下她的手,而後,就見她無名指上佩戴的一枚珍珠戒指。
已褪色快成為白色的珍珠,隻有幾抹淺露的痕跡,證明它最早的色澤應為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