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跟著女孩來到青島是因為海,長這麼大,男孩還是第一次見到大海。男孩喜歡看海,女孩喜歡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黑亮而溫柔,像月光下的湖。女孩不止一次地偎在他的胸前,凝望著他的眼睛說:“宏,你知道嗎?你的眼睛有一股攝魂奪魄的魔力,我感到自己一點一點被融化。”宏就滿足地笑了,順勢輕吻一下她的額頭:“米米,如果有一天,我的眼睛看不見了,你也會這麼愛我嗎?”米米稍一頓挫,爽利地說:“為什麼不會?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來做你的眼睛!”雖是無意的一句話,男孩還是瞬間感動得落花流水。
宏不是個愛哭的男孩,相反,他剛強、執著,渾身上下透著一股不服輸的幹勁。米米看中的正是他這一點。每天早晨,天剛蒙蒙亮,宏就騎上摩托車,來到台東附近的一個花市,精心挑選出各種鮮花,然後再雇車運回來。常常的,他披著晨曦回來,米米還在床上睡得甜甜。宏洗漱完畢,在她的香腮上吻一下,逗她半醒,這才開始做早飯。
宏對米米百依百順,從未有過絲毫忤逆。米米喜歡吃榴蓮,他半夜敲開水果店的門;米米願意聽雨,他整夜不睡覺陪著她,他還特意在花店後麵的正屋窗前栽了一叢芭蕉,芭蕉遂了春風,不及入夏就躥得一人高。花店也是依從她的意願開的,她姓米,宏給花店起了個名字:“一米陽光”。米米坐在櫃台裏,陽光從玻璃門照進來,在地麵上投下一米左右的光帶,花瓣襯著她的臉,花一般地嬌豔,她就不由得在心裏笑了:“一米陽光花屋,這麼詩意的名字隻有他想得出來。”
像是聽到了米米的心語,宏坐在一邊,喝著茶,常常看她呆了。他許多次地問自己:“這個美如天仙花一樣芬芳的女孩,真的是自己未來的妻子嗎?”問過自己多次後,他就低眉豎掌,在心裏默默地祈禱叩謝,感謝上蒼對他的厚愛和眷顧,然後悄然起身,從身後環住她的腰,唇湊在她的鬢角癢她,她反手半推,嗔道:“討厭,不要!”
日子就這樣下去該有多好。可是,愛情畢竟要站在現實的土壤上生存。由於競爭激烈,花店的生意並不見好,到了年底,除去房租、電費等開銷,剩下的錢實在了了。這看似平常又不爭的事實,將宏心中的夢擊得七零八落。
宏心裏的那個夢,也是米米的,那就是在青島擁有一棟屬於他們自己的房子,小一點不要緊,但一定要靠海。宏不止一次拍著胸脯對米米說:“相信我米米,三年內我一定實現這個夢想,要不我決不娶你!”米米抱緊他:“我相信你宏,我們一起努力,我們一定會成功的!”可是,兩年過去了,盡管宏拚死忙活,兩人存折上的積蓄總共還不到5位數,這與他們心中的那個夢想相距豈止是光年計?
終於有一天,宏鼓足了勇氣,對她說:“米米,我要離開你一段時間了,一個人的時候,你要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米米很惶惑地看著他。宏苦笑一下:“我有個朋友在溫州開了一家發廊,生意很火爆,每年賺上百萬呢,我已經跟他聯係好了,去跟他拜師學藝,回來也開一家發廊,相信我,肯定行!”他說著堅定地抿了下嘴。
米米不知道說什麼,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宏輕撫著她的發絲,聲音溫柔低沉,一如他溫柔的眼,直抵她心靈深處:“米米,我聽朋友說,他那兒附近有個花市,我們這裏很多花都是從那裏空運過來的,我可以一邊跟他學習美發,一邊批發一些鮮花回來,你不必去打貨,現在物流很方便,再不行多付點車費,他們就會把花給你送到店裏,不是個兩全的辦法嗎?”
米米明知道他說的有理,可是仍止不住哭。她實在舍不得他。他去了,誰再陪她晚上聽雨,誰再給她做可口的早餐,誰再聽她任性地吵鬧任她像個孩子似的哭喊著撒嬌?兩年多的朝夕相處,她已經習慣了有他的依偎,習慣了他身上的氣息,她怎麼離得開他呢?宏仿佛聽見了她的心音,伏在她的耳邊,哀傷地說:“我也不願意離開你米米,可是為了我們心中的那個夢想,我隻有這樣,我不拚搏,你更不會愛我。”米米聽了,撮起他胸前的衣角放進嘴裏,幾乎咬爛。
米米送宏去火車站,站台上,他擁著她,久久無語。沉悶的笛聲響起,宏要走了,“等我,米米。”是他說的唯一一句話。車緩緩啟動,他從窗口探出手朝她擺動,米米看了一眼,就轉身捂著嘴角跑了,她跑了很遠,碰到一棵樹,伏在樹幹上,嗚咽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