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叩了個頭,“謝大人誇獎。”
“老夫覺得倒要賞一賞教習坊眾人,老夫聽說,你們劉師傅訓導你們格外認真嚴厲。”
我心裏飛快地思考州牧大人的每一句話,我被傳來,是為了清夫人侍婢的死,可是州牧大人沒有一句話問起那侍婢,卻一句句都在打探教習坊的日常事務。實在讓人摸不透大人的意圖。
“劉師傅為人,處處講究精細,教導我們技藝如此,日常也是對自己頗為嚴刻,並不曾對誰特別挑剔。”我如實稟告。
大人似乎不太滿意我的答案,又追問,“我聽說前些日子你們幾個丫頭還在教習坊裏打了一架,劉先生倒也不曾責罰你們?”
我心頭突突直跳,連這樣的細微末事都沒有逃過州牧大人的眼睛。
“日常姐妹們雖然和睦,但也難免牙齒舌頭打架,那日也是排演中有了差池,大夥兒才起了齟齬,先生們後來也免了我們的飯食做了懲戒。”
“是啊,教習坊的女孩兒眾多,如今漸漸大了,免不了都要爭強好勝。你也算是教習坊裏拔尖的了。”
被州牧大人說拔尖,這可不是什麼賞心樂事。在州牧大人腦中標名掛號,日後不定哪日什麼事兒就會落到我頭上。
我慌忙向上磕了個頭,“教習坊裏技藝超群,姿容俱佳的甚多,小女隻是多見了大人兩回,偶爾被大人記住了。”
“哦。。。。。。我也道,怎麼到處都有你。”州牧大人轉了話鋒,“這府裏,隻要鬧出個什麼事情你都有份兒。”說著語氣突然凜冽了起來,“說說吧,落在河裏的那個死人到底怎麼回事兒,怎麼又是你看見了?”
一種恐懼攫取了我,讓我全身的皮膚都收緊了,麵上感覺到了絲絲涼意,跪著的雙腿也有些發軟,我強自鎮定。“今兒晨起,想去河邊洗衣裳,才看見了那個屍首,現在想來都害怕。”
“哦?”州牧大人用手指敲敲桌麵,那咚咚聲一聲聲叩著我心。“這府裏麵的井台這麼多,倒不夠你洗衣裳的,要跑到這麼偏僻的地方去洗?”
這個問題一下變成了兩難了,說還是不說?說了,這女兒家的私隱難以啟齒,不說,眼看著州牧大人今天不是善茬來的,若是此刻沒有一個能讓他信服的由頭,他就是立刻叫人來拷打我問供也是有的。
一咬牙,要命就要不得臉了,“回大人,這話不太好回稟,怕汙了大人的耳朵。”
“你說就是,老夫自有裁奪。”
“小女。。。。。。小女早才氣才發現來了初潮,怕是在府裏井台上洗衣裳被人瞧見,才躲到了河邊去洗。”
這個答案顯然出乎州牧大人的意料,他用手撚了撚胡子,仿佛在捉摸我這答案的真假,片刻後,從門外喚來了管事。一會兒,管事帶著一個老媽媽進來,州牧大人吩咐了老媽媽幾句,老媽媽就帶著我去了另一處下房。老媽媽仔仔細細給我驗了身,一場難堪後,我終於又被帶到了州牧大人的麵前。
此刻,州牧大人早已換上了一副笑言,“早上還受了驚嚇吧?以後無事兒不要往河邊兒跑,像那個丫頭,在河邊玩耍,可不把性命都陪上了。”
“是,大人吩咐,小女一定牢牢記住。”
州牧大人又轉向管事的吩咐,“去告訴教習坊的管事,說這個丫頭今天受了驚嚇,放她三天的假,不必去教習坊上課,她愛歇愛玩耍,都隨了她去,這丫頭也算乖覺,把她的份例也提一等吧。”
我隨著管事出來,感覺兩腳踩在棉花上一般。管事的在一旁很是殷勤,一個勁兒給我道賀:“姑娘真是有福氣的,大人這麼青眼看待,姑娘以後若是有什麼難處,直接找我就是,教習坊裏,我還是能給姑娘說上一兩句話的。。。。。。嗬嗬嗬,姑娘以後可不要客套了。”
這一句句,宛如錐心般都刺入了我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