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前麵可是城門了?”
“看那官道上站著幾位守城士兵,想必是了!”
先頭那道少女聲婉轉清脆猶如百雀羚鳥,使人聽之心曠神怡。
“可算到了,您瞧您的腳,都磨成什麼樣了!”
隻見一妙齡女子眼中噙著淚,右肩一歪,身後背著的小包袱便滑到了手肘上。少女從包中掏出了一小捆藥草放入口中咀嚼,右手又探進布袋中抽出一條手絹捂在嘴邊,小心地將口中嚼碎的藥草汁液唾於手絹上,蹲在地上為其母包紮腳上被山石刮出的傷口。那忍著要掉不掉的淚珠在蹲身避開母親視線之際,終於斷了線般地落下。
可憐見的!才十三四歲的女孩,本該是嬌養在閨中被爹娘如珠似寶寵著的大小姐,封月國一向安平,怎想到卻遇上了百年不見的朝堂動蕩。政局朝夕更替,新帝上位後為了便於管理,大刀闊斧地對邊遠小城進行了整治。這不,南平縣與南安縣因著城小人少被歸並於一,新帝命新城名為南郡。而這少女名喚綠墨,與其母張雲娘正是南平縣人,或者說,是曾經的南平縣人,還是原南平縣縣老爺的家眷。
說起這綠墨的老爹,不得不歎一句可惜,平時傲骨錚錚的一個人,竟因官職被卸一時想不開一尺白綾封了喉,兩眼一閉追隨那功名利祿去了,留下未亡妻女孤苦無依。
卻說這張氏雲娘聽得自家夫君上吊的噩耗,把房門一閉,想不開就著那根取了她夫君性命的白綾,也把脖子套了進去,待要兩腳一蹬,虧得幼女綠墨聽了丫鬟的訊趕了來,淚眼汪汪直撲其母腳下哭道:“娘親竟要追隨爹爹而去,也不要綠墨了嗎?!那好,倒不如綠墨陪您一起,咱們一家在地下聚個齊全!”說完不待其母反應過來,便猛地一頭撞上屋內的紫榆翹頭案上,幸好這案未靠牆擺實,綠墨哭了幾日的身子也早就虛了,所以這一撞勢頭雖猛,卻傷不及性命。其母眼見愛女不要命似地往案上撞,早已肝膽俱裂,再看到女兒昏倒在地,額角流出刺眼的鮮紅,眼前一黑,也暈了過去。
醒來後的張氏隻覺大夢一場,抱著幼女綠墨直哭得肝腸寸斷,卻是再不敢輕生了。自己一條老命不要緊,懷中這個可是她和老爺手心裏捧大的閨女啊,平時連重話都舍不得說一句,老爺走了,自己再跟著老爺去,留下綠墨一個可不是活著受罪嘛!大悲過後反而大悟,當即下了決定,說什麼也要等著寶貝閨女百子千孫後,自己才有臉到九泉之下見老爺。
當日便提筆磨硯,修了家書一封寄往上都,這南平已無可留戀了,倒不如往上都尋她親弟弟張雲望。
“娘,您說咱們這一走,祖母會不會怪咱們?”綠墨將母親腳上的絹布包好,偷偷抹了一下頰邊未幹的淚後開口問道。
張氏雲娘望著女兒一雙水洗過的瀲灩雙目,眼珠烏黑明亮,眼眶卻紅紅的,心下已明白這是背著她掉過眼淚呢,也不拆穿。執起衣袖替女兒輕輕擦去額頭上的汗珠,並小心避過額角上那道並不明顯的疤痕,開口道:
“你祖母見我們走了,指不定正燒香拜佛呢,哪裏會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