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風篇
千妖雨出現在無城的那天,雲之國軍隊正兵臨城下。我奉父命守城,在城牆上看那兵戈鐵馬,眼中隻有無盡的冷意,妄圖滅我城者,一律殺之。轉身,卻見一女子紅衣黑發,目光如炬。微微皺眉,我不知道她是如何上得這城牆,又如何避得開眾多巡衛,更不知道她意圖何在,隻是這無城,不是誰都能來撒野的地方。
隻是未待我有所行動,她便開口:“我可以幫你。”刹那的驚愕之後,便是毫不猶豫的拒絕:“不必。”區區雲之國,我本不放在眼裏,更何談讓一素不相識的人來助我守城。“還是如從前般清冷。”她倒是毫不在意我的拒人千裏,留下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轉身時卻又道:“記住,我姓千妖,單名一個雨字。”話音落,人卻已不在了。
再次見到千妖雨,是在我身陷絕境的時候。本被我擊退的軍隊在一個月後去而複返,並在城下布下一個非常厲害的法陣,縱是我十歲便馳騁沙場,也是聞所未聞。敵方將領放話,三日之內破不了陣,雲之必亡無城。期間,不斷有勇士帶兵破陣,可惜無一人生還。僅僅兩日,無城傷亡慘重。天灰蒙蒙,風聲赫赫,我知道,這是無城的劫。
“傾我所有也要護無城安定。”護父親,護雪,護無城子民,便是我一生的使命。出戰那天,雪怔怔的看了城下的法陣很久,忽然說:“也許那千妖雨,真可以護你周全。”我不知道,雪何以認識千妖雨,隻是沒料到,在我命懸一線時,那個紅衣黑發的女子,當真出現了,就如那天頃刻消失般,瞬間出現,破了陣,救了我。
“我名風,以無為姓,謝你此番護城救命之恩。”千妖雨破陣之後,雲之國退了兵,雪為我療傷,身體已大概痊愈,我想就算不知道她來曆,也終是該謝她的。她斜臥在窗外大樹上,以一個無比慵懶的姿態,輕啟朱唇;“哦,無風,城主無靖收養的,三小姐。”
我愕然抬頭,便看到她狡黠的眼睛。是的,我本女兒身,無城城主非我生父,他說,十七年前,在一片莽荒之地撿到我和雪,那時他是雲之國的名將,卻因奸臣謀害,出外征戰大敗,被誣陷通敵賣國,家中妻兒無辜喪命,心灰意冷之下,他便帶了那所剩無幾的餘兵建了無城,收容所有因戰爭而無家可歸的人。雲之國幾次三番派兵攻打無城,但因父親的軍隊訓練有素,加之無城地勢易守難攻,他們攻占無城的心思便隻是妄想。可是後來,雲之國卻無端放出風聲,說無靖在莽荒之地撿到的那對嬰孩其實是玲瓏玉所化,誰得之便得天下。自此後,周邊各國不斷派兵來擾。為了我和雪的安全,父親將我們帶到一個地方秘密撫養,並從我們記事起,授以功夫和兵法,許是天賦所在,我雖年紀尚輕,卻極懂行兵之道,九歲回無城時便以男裝示人,十歲力排眾議,帶兵迎戰妄圖侵我無城者。而雪自幼對藥理極感興趣,這麼多年,武藝平平,卻習得一雙回春妙手。
“人人都道無風是無城城主的三公子,你又如何得知事實並非如此?”我皺眉看向窗外那人,不得不說,她容顏無雙,較之雪的傾城,少了分溫婉,多了些生動。“因為異界的蓮從來都隻有雌株啊。”千妖雨把玩著一片樹葉,突然輕笑出聲,可我卻絲毫不懂她的意思:“異界?蓮?”話音未落,便收到千妖雨充滿意味的眼神,“難道你還以為我是尋常人麼?““我自然知道你並非常人,可你答非所問,我又豈會懂?”聽出我語帶不耐,她移開目光,淡淡然開口:“也罷,此事日後你自會明白,我現在想告訴你的是,那雲之國定不會善罷甘休,不久便會帶著更厲害的法陣卷土重來,你可得想好應對之策?”
我握緊拳頭,上次若不是千妖雨,恐怕無城已破,我身已亡,如果對方布下更厲害的陣法,我又如何能應對?這一點,千妖雨不會不知道,她無非就是在等我開口,我仰頭看向她,邪魅如斯,可是能幫我護住無城者,我管她是妖是魔,於是我鬆開拳頭冷聲道;“說吧,你的條件。”
“哦?隻要我要,隻要你有?“一瞬間,千妖雨的臉與我近在咫尺,是的,隻要我有,隻要她要,我便給。看我點頭,她扶袖轉身道:“無城安定後,我要你和無雪,隨我離開。”“不可能,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但雪不行。”“哦?若你當真放心留她在此,我答應你便是,不過你別忘了,無城多年被擾的原因可是玲瓏玉,你若離開,這裏恐怕更加是眾矢之的,要是出了什麼事情,”千妖雨伸了個懶腰,又回轉身來玩味的看著我:“後悔的可不是我。”
她說的不無道理,若我和雪離開,那些覬覦天下的人便不會再侵擾無城,而雲之國若真再次敗於千妖雨之手,也定不會再來,父親便可無恙。思索須臾,我開口問道:“你要我和雪隨你去做什麼?”“找人。”“誰?”我定定的看著千妖雨,見她斂起了一直掛在唇角的笑,似是怔仲了幾秒,方以無比認真的神色說道:“一個闊別了三百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