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平複自己因過分緊張而急促的呼吸,回道:“我剛剛見小幺在這裏練武,本想與她打個招呼,卻不想孫武師也來了。我也想看看小幺最近有沒有進步……”於是就躲在了這棵桃樹背後。最後半句沒有說出,因為自己的回答連自己都編不下去了,暗自斥責,柏蓉嵐,你今天一定是出門時用簪子把自己的腦袋狠狠戳了個洞!
孫仲衡沉默的看著柏蓉嵐,冷靜的目光似能將她心裏的那些不可言說的秘密剖開觀看,無所逃避。柏蓉嵐勉強與之對視,僵硬的牽出一絲笑,很快柏蓉嵐連這一絲笑都不能再維持了。
“哦,原來如此……不過在下也隻是詢問一下三小姐累不累,想來以三小姐的嬌弱之軀,也是受不得這三伏之熱吧!不如三小姐快快回房,剛好到了府上發份例的時候了。在下就不送了。”孫仲衡的目光太直白,說出的話像不應季的雪,來的太突然,冰封的效果一點兒不差。
柏蓉嵐沒能發覺孫仲衡的離去,在這能把知了的叫聲都曬蔫的烈陽下,她卻感覺到從骨頭縫中透出的寒意,在與皮膚上的熾熱廝殺,戰場卻是她的身體。
她明白孫仲衡的意思。剛剛被自己所偷窺的對象發覺自己的行跡,那種被冷靜地嘲諷的感覺讓她亂了心神,聰明的太過,反被將了一軍。答不對題泄露她本身的目的不純;自己這幼時落水,因沒能得到及時救治的身子,又因為本身的先天不足,導致現在的自己還要像個填不滿的藥罐子,每天都要被灌下四大碗都不知道有沒有用的補藥。這四碗補藥都是有時間規定的,沒按時吃,下人們也隻是將補藥端走,送了花草或喂狗,卻絕不浪費一點兒他們的寶貴時間去幫著自己這府裏名正言順的主子熱一熱或重煎一碗。份例更是,若發份例時人不在院內,銀兩還好,可以記在賬上,然伏夏的冰鎮,隆冬的地龍和火炭一類怕就無福享受了。
府裏當家的不是嫡夫人,本該當家掌權的嫡夫人卻在生下小幺後香消玉殞,父親又遲遲不續弦,因而如今管家的是父親一位姨娘,姓徐。偏偏那徐姨娘既不是她生母,也不是個寬厚性子,平日裏又愛撈幾把小錢,嫡子女的份例是萬萬不能動的,於是徐姨娘的眼便自然而然地盯向了柏蓉嵐這幾個庶出子女。扣掉一兩成的份例不算什麼,畢竟如果在父親麵前表現得好的話,私房是不用說的。但生個小病,受點輕傷時,府裏的醫師沒空就算了,畢竟連一個小小的看門奴都略通醫理,更不用說這些主子們了,但再怎麼樣,一個醫藥世家的旁支也不至於落魄到連一個庶子女所需的藥草都拿不出來。自己能夠得一個醫師和不算太少的補藥還是因為自己的身體實在太差,缺了少了父親那邊不好交代。每每質問徐姨娘時,她總能將自己摘的幹幹淨淨,不是藥草沒熟就是藥草剛用完了,總落不到他們這些庶子女身上,因而這一代,不管嫡庶,都有一手辨別藥草的好技能。而他們的父親在看到這種結果後,反覺得徐姨娘教子有方。
柏蓉嵐想起這些的糟心事,鬱氣頓生,再想想剛剛孫仲衡那一嘴漂亮話,偷窺被發現後還被“貼心”提醒,竟是一口氣沒提上來就這樣昏在了練武場上。